《做个受吧你！》山罗花

20、欲秦顾纵

　　林姨和何叔帮忙将纸钱提到秦怡墓碑前后，李健康就让俩人回车里等了。

　　冬末春初的清晨，寒气依然很重，秦怡的墓碑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露水。

　　从顾宅出发后，顾帆就一路沉默着，连李健康喊他“哥哥”都没有反应。

　　到了墓碑前，顾帆拿出手帕，轻柔地擦干了墓碑上的水珠，露出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来。

　　这还是李健康第一次见到秦怡的照片。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照片里的秦怡有婴儿肥，大眼睛，圆鼻头，嘴唇有些厚，不是秦川那种华贵浓艳的长相，反而是憨敦敦的，倒是和顾人西有几分相似。

　　这一刻，李健康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帆会这么亲近自己。

　　顾帆擦完墓碑后，就一动不动地跪在墓碑前，眼神空洞，一言不发。

　　李健康没去打扰他，自己在旁边捡了根树枝，画了个圆，将纸钱放在圆内开始烧。

　　在李健康他们老家有这么个说法，说是烧纸钱的时候，要一边烧一边念叨，这样那边的人才会知道消息，然后来收这边烧过去的纸钱。

　　“秦姐姐哎，你在那边收到这些钱后，别舍不得花，该吃吃，该喝喝，明年这会儿要是我还在这个世界的话，我再来给姐姐你烧。”李健康一边烧一边碎碎念。

　　料峭的寒风里，燃起的火光给周围带来了一小片温暖。

　　李健康想，活着的人为了挣那么点钱，累死累活一辈子，可临死却什么都带不走，真特么不划算啊。

　　自己上辈子好像也是这样，好不容易在工地存了一万多块吧，还没来得及给李孟那臭孩子汇过去呢，自己就嘎嘣一声嗝屁了，也不知道李孟有没有定期给自己烧纸钱。

　　“李孟，你健康哥喜欢大金元宝，烧的时候注意点，别全买纸币了，这玩意儿估计不保值呢。”李健康苦中作乐地想。

　　说来也奇怪，虽然秦川整一个就是李孟的放大版，但除了刚来这个这个世界在医院里弄错过那么一回外，在之后的日子里，李健康就没再将人弄混过了。

　　可不知怎么的，他最近却无端觉得俩人相像起来——

　　一样的学霸、一样的面瘫，还有不高兴时，明明眉头都已经蹙起来了，但嘴巴还是紧闭着、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高冷模样。

　　在李健康他们老家有还有个说法，说是要是纸钱烧在圆外面，那么人民币就会变成□□，金元宝就会变成铁锭子。

　　所以，在画圆的时候，李健康特地将圆画的很大，但今天的风也很大，有几张纸币被吹到圆外面，他拿树枝挑了几下都没挑进来，干脆俯身伸长胳膊，打算用手弹一下。

　　可就是这么一俯身，一簇跳动的火苗瞬间攀上了他细软的刘海，在清晨的阵阵寒风中，颠颠地快乐燃烧着。

　　“嗷呜”一嗓子，李健康几乎是立刻叫着跳了起来。

　　哇靠靠！真·火烧眉毛啦！

　　李健康手舞足地扑棱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将那一小撮火苗给扑灭了，正惊魂未定呢，一抬眼，正对上秦川那一张眉头微蹙的面瘫脸。

　　李健康：……
　　想我一世帅气英明，今儿个不会就秃在这儿了吧！

　　*

　　秦川径直从李健康身边走过，没再多看一眼。

　　到了秦怡墓碑前，他瞥了眼一旁跪着的顾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后，从书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匝考试卷子。

　　“这是我最近一个月的做的物理卷，都还没对答案，姐，你物理那么好，有空的话帮我看看吧，哪里做错了你就托梦告诉我，别总让我梦不着你。”

　　秦川低着头，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但低沉的声音却十分喑哑。

　　一旁看着的李健康很惊讶——
　　这是除了秦川给同学讲题目外，李健康听过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

　　也在此刻，李健康想起了眼前这个成熟到和年龄不符的高大少年，其实也才十七岁而已。

　　说完那番话后，秦川便和顾帆一样，跪在秦怡的墓碑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李健康昨晚折得金元宝实在太多了，足足烧了十来分钟，还有一小半没烧完。

　　虽然头发被燎成狗啃过的发型，但金元宝该烧还得继续烧啊，李健康闷闷地想。

　　“秦姐姐哎，暂时用不完的钱呢，你先存那个天地银行里去，用完了再取，平时多买点喜欢的化妆品、小裙子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你们那里当个第一大美女……”

　　“我姐她不喜欢那些东西。”

　　秦川忽然打断了李健康的话：“她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物理，十四岁就拿了全国物理奥赛金奖，要不是为了陪你哥创业辞了研究所的工作，她早就成年轻的物理学家，也不会死在千里之外的雪地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李健康连忙慌乱地道歉。

　　“我早就说过，你又乱道什么歉。”秦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姐姐的死，从头到尾都和你没有关系，她是顾帆和顾广陵害死的。你对不起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

　　说这话的时候，秦川眼睛布满红血丝，仿佛正做着极大的隐忍。

　　接触到秦川眼神的那一瞬间，李健康忽然心一凛，莫名的，他好像从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看到了放了自己照片的棺材和白布，以及跪在灵堂前表情绝望的李孟。

　　他没办法解释顾人西已经死了而自己是李健康的事实，喉咙像是被捏住了一样哽得难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秦川，我知道错了，过去的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愿意改过自新，可不可以再给我个机会……至少，不要恨我好不好？”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望着对方，生怕秦川说出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