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照长清》承榆

3、夜阑人静时

　　叶禁坐在床边借着烛火一边拿着蜜饯果子，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书，灯火有些暗，叶禁伏下身向着光又近了近，翻页间书名露出《灵秀记》前几天林落带给他解闷儿的，坊市中流传的言情话本，
　　大致讲的是坊间的一位姑娘名叫阿灵，喜欢上了一位宗主，两人相互倾心，但是，宗主所在的宗氏并不同意，竭力阻止，可二人相不放弃，跨过了重重困难，最终，宗氏终于认可了二人的真挚情感，

　　叶禁正看到紧要处，一声不做，忽然，石阶方向作响，叶禁一抬头，悄悄起身，朝着黑暗处走去，连着自己的黑色长衫一同隐匿在黑暗之中。

　　虽说，他表面上是世人敬仰的祭司大人，可百年以来，从未出现他这样一位人物，难免有人不信服，况且，自几十年前，林宗论实力就不在是这天下第一大宗，之所以如今众仙家还如此给面子，也多少与他这个祭司待在林宗有关。
　　大宗门们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使阴招是常有的事，扳倒林宗最关键、最好下手的，不就是他这个祭司，这些年，暗中行刺也不是没有，而且，行刺的人大多都是养的死侍，任务成功与否都会直接自杀，证据也并不充足，无从查起，叶禁只能自保。

　　叶禁拿起匕首，呼吸放轻，一双眼睛在暗处闪烁，

　　不是所有人希望他这个祭司长命百岁。

　　几声阶响过后，上面的人下到了地下，那人步伐缓慢，喘着粗气，不知是不是叶禁错觉，感觉那人的身体并不是很好，

　　几步后，就着烛火和地下大阵泛出的微弱红光，叶禁看清了来人，竟是个妇人，那妇人手扶着胸腔，看样子累的不轻，面色蜡黄，一双眼睛也浑浊不清，白发苍苍，已是残年

　　那妇人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缓缓的唤了声：“阿娃”
　　叶禁连忙走出，上前扶着她：“周婆，您怎么来了”

　　周婆一见到他甚是激动，伸出苍老而枯瘦的手指摸了摸叶禁的脸，忽然两行浊泪流出：“怎么又瘦了”

　　叶禁心下感动，扶着周婆的手，扯了一抹暖笑：“没事没事，周婆，我们先坐下，你的病可有起色，”说着想扶着周婆坐下，

　　周婆却一把抓住叶禁的说，慌忙道：“阿娃，你…你快跑！”

　　“嗯？什么？”叶禁大为疑惑，

　　叶禁未动，却把周婆急坏了：“别问那么多了！快走！”她是真的着急了，苍老的声音拔高的声调尽是催促，

　　叶禁自然不能随意离开却也知道周婆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您慢慢说”

　　见他不走，周婆也知道，他若不知道实情定不会走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却含满了泪水，

　　她的阿娃长高了，长大了，眉目清明，长的好看，已经不在是哪个追着她跑的孩子了，勇敢坚强了，真好。

　　一双手死死攥着叶禁的手，太过激动加上身体不好咳了好几声：“咳咳咳…”越咳越重，最后，咳出了血，
　　叶禁吓的够呛连忙道：“怎么了，周婆，别急别急，”说着帮她擦了擦血，
　　“老…咳咳咳…老毛病了，没事”，周婆望着他，一双干枯的手即使咳的剧烈也不放开，眼眶又红了，强忍泪水，哀哀道：“前几日，宗门的人说你病了，我十分担心，想来看一眼，可掌事说，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让我放心，可我那放心的下，在这破地方，风寒也不易好，你又没人照顾”，周婆抬手擦了擦眼泪又道：“我打下心思看看你，却发现，你门外多了人看守，心中更是不安”

　　叶禁一滞，他并不知道有看守，他这地方常年禁人，他也不经常出去，对那扇木门后的世界知道的少之又少。

　　“我今日迷晕看守来看你，见到你并没有生病，心里是高兴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周婆的泪水夺眶而出，看着他的阿娃满是心疼：“阿娃，他们…他们要对你下手了啊，咳咳咳…咳”

　　叶禁连忙扶着他，瞳孔微扩，来不及震惊，就感觉怀里一重：“周婆，你怎么了！周婆！”
　　叶禁连忙半坐下来平日温润的人，此刻竟有些慌张。怀里的周婆气息微弱，缓缓道：“阿娃，你…快跑，我护不住你了，我老了，”她声音越来越弱：“我要走了…”

　　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连叶禁都没意识到他说话是惊慌的变了音：“不会的，周婆，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叶禁有些崩溃恳求道：“你说过，要给我讲故事的，周婆…”

　　周婆的手扶上叶禁的脸颊，笑着缓缓道：“阿娃长大了，快跑…”

　　叶禁抱着周婆，哭成一团，声音也开始发颤：“周婆，周…婆，你说过给我讲故事的…”

　　周婆像是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一般，露出一个微笑：“很久很…很久之前…有…一个…温润的少年…陪着他的…却是一个又丑又老…的周婆子…”
　　叶禁被逗的一笑，擦擦眼泪：“周婆年轻的时候，可是美的…”

　　周婆也笑了，没在继续讲下去。

　　气息慢慢微弱，直到消失…

　　深夜微凉，石质的地面更凉，叶禁也不动，一直抱着妇人，就着清冷的月光，温润平静的眼睛红了一次又一次……

　　次日，一大早，林业带着林落来了大阵，
　　林落见到叶禁，急忙把衣服披到他的身上：“你刚染了风寒，小心着凉”说着想把人扶起来，叶禁没动，林落满眼关心：“阿禁…”
　　叶禁一回头，眼眶发红，缓了缓，抬手，让林落扶了起来，
　　林业行个礼，安慰道：“祭司大人，节哀，周婆的后事我会处理的”
　　叶禁没搭话，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妇人，看着别人把他抬了下去才应了声，林业给儿子打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林落虽然担心叶禁可也父命难违，又安慰了几句，退下了。

　　两人独自在大阵之中，叶禁的眼睛一直盯的面前的阵法，红光映衬，染上的几分狠戾，
　　好一会，林业开口，试探道：“祭司大人，周婆心里挂念祭司大人，深夜来访，情有可原”
　　叶禁依旧没说话
　　林业又道：“周婆这么急找祭司可有要事，可需帮忙？”

　　“周婆身体一向不好，昨夜加重，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过来…跟我道个别，没什么大事，林宗主不必如此。”叶禁说着便叹头皮

　　“那就好，如果祭司大人有需要帮忙的，在下一定尽力”林业笑道，

　　叶禁随意摆了摆手，眼神一变忽然道：“我听刚才林落说，我染了风寒？可我明明不曾染病？”

　　林业面露难色：“这个…前几日，开年大祭，来了不少女修…见到祭司大人的风彩，不少人私下请求见您一面，我怕打扰祭司大人的，就扯个谎”

　　叶禁一笑：“辛苦林宗主了”

　　林业拜了拜手笑着说：“祭司大人别见怪就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林业便回去了，叶禁也坐回了窗前，眸子中闪现一丝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