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照长清》承榆

22、酒后

　　叶禁看着茶杯，那茶水在烛光中波光粼粼，回想林落的约定，
　　那时的叶禁的多大？七岁？八岁？林落多大？六岁吧？太久远了，叶禁已经记不得那么清了，叶禁只记的，小小年纪的他是意气风发，拿着剑就想展示新琢磨出来的剑法，丝毫不谦虚，多少有点像沈长清，林落倒像个小姑娘，受欺负就去找他，在大阵里，哭哭滴滴的，娇弱的不成样子，
　　看着叶禁的伤疤，握着他的手就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对他说：“阿…禁，我以后…当…当上，宗主，就…就带你出去…好不好…”说完，便是嚎啕大哭，死活不松手，叶禁只能答应，好说歹说把人哄好了。
　　时间兜兜转转的开玩笑，那些少年的时光也好像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一般，现在回想，叶禁觉得却实有些荒唐可笑，
　　叶禁微微叹口气，喝了口茶，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屋子里的香味，出了屋子，
　　看着关上的门，愣了很久，突然感觉时间过的飞快，年少时的约定好像已经随时间腐朽，脆弱的不成样子，

　　叶禁默默想着，林落，我是活不到你当上宗主的……

　　叶禁没直接回去，而是出了屋子，站在月下，让这夜间的风吹个里里外外，直到觉得身上没了味道，才回了屋子，向着小二要了两碟菜，上了楼，
　　看着手里的两碟菜，叶禁怎么都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只能在门外平了平心思，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沈长清死死拉着易北，想把他拽起来，嘴里稀里糊涂道：“起来…起…来”
　　易北实在醉的不行，连连摆手，手里的酒杯却是没放下：“不喝了，不…喝了，我还有事”
　　谁知沈长清想被气急了一把，拍桌而起大喊道：“你知道他多不容易吗！你们了解他吗！”
　　天已经很晚了，周遭的人都散了，这夜间的风，把月光送了进来，连着烛光混在了一起，那人义愤填膺的表情被光照了亮了大半，犀利的棱角不见柔和，反而因为生气更显坚毅，有一种身为大义的凛然，
　　叶禁看着他，是那样光华照人，在眼底深深的印下了，
　　沈长清继续道：“你们了解他吗？知道他喜欢晒太阳吗！喜欢吃蜜饯果子吗！”

　　“还喜欢看话本故事…”

　　“还喜欢…”
　　……
　　还没说完，沈长清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扣在了桌子上，末了还恶狠狠的来了句：“他是个人啊！”

　　叶禁一瞬间呼吸一紧，手里的小菜一个没拿住，直接砸在了地上，发出铛一声，叶禁没理会，因为他的眼前顿时模糊，一伸手，才发现，自己…哭了…
　　可能是叶禁从未奢望有人真的知道这些年的孤独，也从未敢想。和天下苍生的大义比起来，他自己又算的上什么？谁在乎呢？这苍茫茫的众生，谁不都有一条命，你叶禁的又多值几个钱，何况，你可是祭司啊，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世人捧您，爱您，把你放在了高高的祭台上，您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就连叶禁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应该的
　　他理应活的伟大，死的伟大，虽说短暂。

　　可他心里也在挣扎啊，他是那么的想活着，即使没有人会理解他，没有人会帮助他，他都想为自己活着，他一直眷恋这世间的风景——他所未见过的所有。
　　可如今，他觉得，好像，就算自己与天下大义相比，有一个人，说不定，真的会选择自己…
　　叶禁不敢在想了，这个散发微弱光芒的小小希望，在夜色中，是那样的耀眼与炽热，叶禁甚至有些不敢靠近…
　　他收了神色，深深呼一口气，低低道了句：“沈长清，谢谢你”
　　进了屋子把人好容易抗到了房间，易北还好说，喝的烂醉如泥，肯本就没了意识，叶禁直接把人拽到房间，沈长清则处于一种大醉特醉却没有失去意识的昏睡过去的那种，叶禁一碰他，沈长清就死死拽着叶禁的手，嘴里叽里咕噜的骂了好一阵，手搭在叶禁肩上也不老实，又扯又拽，成功的把叶禁的伤口撕开，
　　与那花妖打斗的时候，叶禁的后肩处被抓个口子，他一身玄衣，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便看不出血迹，看到易北的时候，叶禁精神又十分紧张，顾不上疼不疼，沈长清一路上又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看叶禁一眼，就是林落，虽然看出来了，也一下没碰，
　　现在那伤口连着血和衣服粘到了一起，不碰时还好，倒不觉得怎么痛，这沈长清一动，那出的衣服直接与伤口撕开，叶禁一下子疼的直咧牙，直接想给沈长清一下子，
　　可沈长清却慢慢悠悠的抬起头，脸色微红道：“照…照晴啊”
　　叶禁一下子没了脾气，认命般把人扔到了床上，沈长清不知道是不是疼了，闷哼了一声，叶禁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只是躺着，打了一个满满的酒嗝，
　　房间的光很弱，叶禁只能微微的看清他，一张平日尖锐的脸庞，被黑暗吞去了大半，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点平日的光华，不知什么时候，那双眼睛微微睁开，随即眼角微微皱起，一双剑眉也微微弯曲，就这么笑了起来:“照晴”
　　叶禁也微微一笑回之，沈长清支起上半身，眼睛亮亮的，竟没了半分醉意，轻笑了一声道:“大人，可有婚配啊”
　　叶禁答非所问，有些惊讶道：“沈宗主，你不是醉了吗？”
　　沈长清无所谓的笑了笑:“醉了，刚才是真醉了，我这个人就这样，醉的快，醒的也快”说着伸了个腰，好看的眼睛眯起来随即又睁了起来，直直的看着叶禁一下不眨，满满的侵略性:“不说这个了，大人，可有婚配啊”
　　他说着，便离着叶禁近了几分，叶禁一愣，那张脸本处于暗处，叶禁只能瞧见几分，当下，叶禁却是看了全部。那人眉目之下，一张薄唇轻笑，语气是一贯玩味欠揍，可就在叶禁还未缓过来的时候，沈长清突然靠近，咬着叶禁的耳朵又重复一遍：“照晴，可有婚配”
　　他咬字咬的颇重，不由的生出真情，叶禁一下慌了神
　　叶禁慌忙的推开他，又迅速敛了神色，轻笑道：“不是说是逃婚来的，也算有吧”
　　闻言，沈长清又是一声轻笑，心道：满嘴胡话的小骗子！
　　叶禁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逃婚的，逃命还差不多！婚约？那大阵下有个什么人？
　　于是就十分心虚的没敢看沈长清

　　沈长清也不拆穿他，顺着他道：“那大人逃婚，应是不喜那姑娘了？”

　　叶禁刚想说话，沈长清便一把拉住叶禁的手，叶禁一下子被代过去，四目相对，叶禁尽收沈长清眼底的深情，那微微下弯的眼眶，似乎带着乞求，脸上也没了笑意一脸严肃，叶禁想躲，却听那人严肃的道:“不许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