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黑芝麻心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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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倒恭桶的活计，都是每日兰姑姑来做的。
兰姑看着小姑娘指使少年的得瑟样儿，心下亦喜亦忧，但她向来是个实务者，眼下生存不易，若能让小姑娘开心些，这人留着便也留着了，回头自己再多教姑娘一些驭下之术，便可。
兰姑出身的百工门，修习的匠人功法，向来有因势利导、创新求变的精神，于礼法亦是不拘一格，主张随机应变。这种行事风格在等级森严、礼法严苛的大苍朝来看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但在兰姑看来却是他们的保命之道。
气节什么的，只有活着才有命讲究。
韩伊朵看到少年停在坑前，没立即掀盖子，有点兴灾乐祸地问，“九哥哥，你还没倒过恭桶吧？”
那当然，不可能！
顾九渊看着那不过半丈宽方的坑池，想起前世自己随小公主离开冷宫后，刚开始的那段日子过得十分艰辛不易，洗刷恭桶这种活儿向来是掖廷的罪臣做的活计，他却被派去操此贱活，连续半月时间，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不到，就得挨着各宫各室地收拣恭桶，运回掖庭后，得立即清洗，时常洗得浑身脏臭，饿到午膳时，只能吃点残羹冷菜裹腹。
他会混得如此糟糕，自是有人背后动手脚的，刨除掉那些不堪，也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各宫室的路他走上几圈儿便摸清楚了整个后宫的大致布局，偶时蹲墙角偷个懒还能听到不少隐私八卦，对他后来起势夺权辅实了路。
“你小心点啊，别把自己……咳，那桶不轻的，别把你自己摔坑里了，我，我可没力气拉你上来，会淹死人的。当初兰姑抗这个坑，都比我高这么、这么多！”
顾九渊转头瞥一眼，小姑娘正把两个小手掌顶在自己脑瓜上，那模样看起来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不知怎地就感觉不到臭味儿了。
他故意道，“要不，你帮我一下。”
“啊，我？！”韩伊朵小脸抽了抽，搓着小手，犹豫不前。
他露出一丝讥诮，“怎么，怕我把你推下去？”
“才不是。”韩伊朵最受不了谁误解她，还把她想得那么坏。立马上前伸手要帮忙。
顾九渊愣了下，他没想到小丫头这么不经激，说来就来了，他却下意识地提着桶朝后退了一步，脱口道，“你真不怕？”
韩伊朵竖起小眉头，不满道，“为什么要怕呀，我救了你命你还要推我，这是什么神逻辑。你要不愿意，放这里我让兰姑来做。哼！平白地把人想得那么坏，一定是吃黑芝麻长大的，心都给染黑了，就芝麻点儿大。哼！”
她一连哼了两声儿，可听在顾九渊心里，一声比一声软萌得紧。
她怎么会……这样？！
顾九渊还是自己倒了恭桶，韩伊朵听到后回头去看，发现貌似又出现了新情况，又巅巅地跑了回去，从旁边的树旁抽出一块插在那里的竹片，递上去。
顾九渊一看，也没多问，接过后就把覆着在木桶壁上的“小黄金”拔拉下来了。又把那竹片子递了回去，韩伊朵露出一脸嫌弃，以眼神示意他自己插回去。
顾九渊处理完之后，提起两个桶往回走时，对小姑娘说，“小殿下，你最近湿气有点重，猪肉得少吃，补些去湿气的粥膳才是。甜食也要忌一忌，否则坑里肥力估计也要下降了。”
明明是好话，可被少年说出来，就是满满的嘲讽味儿。
“要你管！你又不是大夫，胡说什么呀，讨厌。”
韩伊朵瞬间就脸红了，跺着小脚跑掉。虽然她现在才六岁半，可是她也是知书答礼的姑娘家，这家伙怎么能公然点评她的便便不健康呢？！讨厌，真是讨厌死了。
兰姑听到小姑娘的嘀咕抱怨，笑了半日，差点儿就没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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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倒了两个恭桶，带着洁癖症重生的顾九渊，忍不了一身若有似无的味儿，欲烧热水净身。但到灶房时，看到两个女子在那里忙着做饭，又打住了。
兰姑，“今儿午膳就煮点薏米粥吧，小菜只有酸萝卜干了。”
韩伊朵，“也行啊！干了活儿，给补补，晚上再吃大餐。”
兰姑，“你哟！明明担心人家，还爱口是心非。”
韩伊朵，“才不是，他是巴着咱们享福，应该感恩。”
兰姑，“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至歉，感恩的，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哪学了那么多繁文缛节？”
韩伊朵，“阿娘不是宫里的娘娘嘛，估计是在她肚子里学哒。”
兰姑，“你哟你，小油嘴儿。”
韩伊朵，“姑乱说，人家嘴儿上没有油。”
兰姑，“哈哈哈~~~~”
顾九渊转身离开，觉得那样温馨的世界根本不是自己该踏足的，他抄起衣衫准备去西边竹林后的大海子洗刷，眼角余光落在了榻上那个小小的粉藕色包覆上。那是他让花脸小内侍弄来的一套被淘汰的小宫女的衣服，年纪约摸七岁大的女童穿的，七岁是宫中收纳宫婢的最小年纪。
他想，晚点再拿给……兰姑吧。
午膳后，韩伊朵爬在院中的花荫下，晒太阳午憩，兰姑坐在一边打扇，闭目养神。
顾九渊在屋中抚着那套女孩衣裙出神，脑子里已经幻出小姑娘穿着它，满院子奔跑，在红阁绿廊、阳光草茵间欢笑的样子。一定非常……
“朵儿，哥哥们来看你啦！”
“朵儿，朵儿——”
一道道高扬的呼声从凝阴阁外传来，时隔小半月，三位皇子终于再次出现，一个个提包携盒，两手提满了各种礼物，兴高彩烈地奔来投喂他们可爱的小妹妹。
听到声音，兰姑也有些惊讶，忙轻拍小姑娘将之唤醒。
正睡得香的韩伊朵有些起床气，但一听到是三位皇子哥哥来了，瞬间排除了体内的不适，双眼大亮，跳下小榻就迎了出去。她热情又脆亮的欢呼声，一路从二门奔向一门，看到了三个少年。
“五哥哥，六哥哥。”两人看到跑出来迎接的小小身影，迈步更有劲儿了，要知道他们一路驮着这大堆东西进来，都没让人帮忙，快累死了。
“七哥哥。”连脸色本来还有些不虞的七皇子，面对那张灿烂无比的笑靥，阴霾也消去多半。
韩伊朵看到三人身上背着、挂着还提着的大小包，惊讶极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搬家吗？”
五皇子一听，哈哈大笑，“傻丫头，这是哥哥们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上次见面太匆忙啦，这不，我们可准备了好些日子，才凑齐这些，保管你喜欢。”
“哇，这，这些都是给我的礼物？”韩伊朵是真的惊讶，光看少年身上背着的布匹，那盈润丝滑的光泽，就知道是极上乘的丝绢制贡品，穿上身上肯定比她现在身上这不伦不类的布衣裙舒服漂亮一百倍，不止。
除了布匹，五皇子还从怀里拿出个漂亮的小珠钗，六皇子拿出了一个波浪鼓，七皇子举了举大食盒，几乎囊扩了她暂时能想到的所有日常用品。
“哇，这么多，这个，我从来都没见过，好香啊！”
她兴奋地绕着三个少年团团转儿，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这“没见识”的样儿逗得三人直乐。
韩伊朵表示她也没“说谎”，她在现代家境殷实，见识不小。但那都是现代货，哪能跟古代相比。她来这里一直待在深宫里，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皇家气派”呢！以前去游故宫时，也只能隔着防护栏，看看皇帝寝居，器物也都隔着玻璃防护罩子，灰蒙蒙的。哪有现在近距离接触，这么真实，鲜亮，可兴奋了。
她不知，自己纯然的反应给三个少年极大的满足感，难怪大家都说“女儿是帖心小绵袄”，有个这样的小妹妹真的比高傲的姐姐们，可爱多了。
“哎，朵儿，你这身衣裙，谁给你弄的啊？”
韩伊朵扯扯裙摆，“这个，兰姑拿她的衣衫给我改的呀！比之前的男子袍，是不是好看多啦？”
她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儿，旋出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因为兰姑手艺有限，裙摆裁的不太规整。但这也比之前那件好看多了，她还是个爱美的姑娘。
见状，五六七同时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
六皇子很体贴地赞了一句，带走话题，“朵儿，今儿五哥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喜欢。来来，咱们先进屋看看。”
五皇子立马牵起小姑娘的手，进了东厢房，边走边解释这么久才来的原因，什么课业繁琐，大学士叼难人，母妃和下人们太啰嗦。四个人，四张嘴儿，聊得不亦乐乎。
没人注意，对面的东厢房里欲走出的顾九洲，生生地退了回去。他再回头看床上辅展开的那件小宫女服，与刚才五皇子六皇子背来的锦缎相比，简直可、笑、至、极。
很好，她现在有了更好攀附的高枝儿，便不上他这样的粗枝陋叶了。
他何必多事儿，还准备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扬手将衣裙扔在地上，激起一角灰尘。
记忆里那嘲讽的画面，再次浮现。
……阿九，你看，这是五哥哥他们送我的裙子，今春最流行的孔雀青，好看吗？
……阿九，我不想再待在这个没吃没穿的破地方了，我想做真正的公主，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阿九，有五哥六哥他们帮助我，我们一定能功的。到时候，我就封你做我的大内总管，再也不怕别人欺负咱们。
骗子！
她就是个小骗子。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黑芝麻心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