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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梦非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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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就干,江郗拎起容柏的衣衫后襟,就要吓唬他。
“你们两个皮猴,都从小打到大了,还没打够呢?”来人言笑晏晏,语气间充满了对两个孩子的宠爱。
“师傅,师傅,我跟你说,我们来这的一路简直是上刀山下油锅,坎坷非常啊!”容柏见到容缺后便开心的忘乎所以,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停不下来,仿佛之前遇到的一切事情都成了浮云。
容缺微微笑笑,伸出食指弹了一下这个皮猴。
“师傅,你又这样,给我留点面子嘛。”容柏故作夸张的揉揉额头,好像有多疼似的。
“行了啊你!把你大师姐晾到一边像什么话。嗯?”随着容缺向江郗的走近,越发觉得不对劲。“你俩来我这,该不会是要顺道出任务吧?怎么带了这么多人一起来了。”容缺诧异的问道。
“师叔。”“九霄门,没了……”这屈指可数的几个字,江郗却说的分外艰难。
听了这个消息的容缺愣了一下,这几个字掰开了他都认识,可合到一起,他仿佛一点也理解不了,他缓缓的重复到,“九霄门,没了?”
然后他突然笑道:“什么叫没了?你们两个小皮猴子,没事拿我开什么玩笑,就欺负我这个为了养病久居荒山野岭的人,是吧!真是,半大的孩子,连点事都不懂,这种事情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他说着说着,隐隐带了点怒气,随即摇摇头,心想跟两个半大的孩子较劲什么。
“不是……不是玩笑啊……”容柏说的艰难,师门被灭就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痕,每说一次就在心上再刻一刀。他亦不想让这残忍的事实被师傅知道,他知道,哪怕师傅在外多年,可对师门的情感是从来没有变过的。他声音低低的,可听在容缺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他执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像是反应过来,笑了笑,认定这俩个小家伙是还不死心,摆摆手道:“行了,你们俩,再说下去我就真要信了,别以为我久居这荒山野岭就能骗到我,九霄门出了再大的事,不还有我掌门师兄呢,怎么可能没了。倒是你俩,演的是越来越好了啊。”容缺笑笑,瞥了一眼身边这两个小家伙,可这一瞥,先入了眼中的便是江郗双手捧着的九羲琴。
他的手仿佛一下子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手中的茶盏就这样滑落了。江郗捧着九羲琴跪在容缺的面前,道:“师尊为保我们安全离开,独自抵御围攻门派的四大仙门,然师尊一己之力难敌,最终选择……选择自杀来保证不泄露九羲琴交到了我手中。”其实,江郗她一直都清楚,师尊选择自杀,不是因为他懦弱,而是因为他知自己已然无法逃出这里,他怕被这些伪君子抓住后采用其他的手段,迫使他在不能控制自己意识的情况下泄露了九羲琴的去处,可囚笼锁是一等一的仙器,使用者封琽的修为与师尊相差不多,以至于彼时师尊灵力枯竭,身负重伤,连像师门中人一般自爆都做不了,只能执剑自刎以保证九羲琴的去处不会泄露。
江郗将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三年来,她长大了许多,渐渐认清了现实,她的身后再没有那个苍老却高大的身影让她依靠,哪怕想想都成了奢望。在江郗关于师尊的记忆中,往日的朝夕相处,渐渐被九霄门被灭那一日,师尊执剑自刎,一身破旧的乞丐装被鲜血浸染所代替。至今已时隔三年,可每每想起,她都无法相信,那日,真实的发生过。
可她越是逃避,否认这个事实,这段记忆就在她的脑海中越发清晰……一次次激得她承受不住,终是成了她的心魔,她恨。
江郗看向眼前的容缺师叔,她不知道这个师叔为何要到这最为偏远世道的九嶷之滨来养伤,也不知他养的什么伤,更不知道师尊的遗言中为何没有提及让自己来找这位师叔,可她知道,这个在她还小的时候便被送到这里的这个师叔,是她所知的所有人中,最有可能帮到她的人,帮她重塑九霄门,甚至能为她复仇提供助力。
是,复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要背负什么,她都不怕,只要可以用这些所谓仙门正道的鲜血祭奠师尊,祭奠九霄门上下近万人,她都愿意。
容缺伸出手滑过琴弦,九羲琴确实是九羲琴,琴身带着古朴厚重的气息,虽尚未解封,琴身着漆,但九霄门长老级的他,不会认错。
可九羲琴却不是能被随意带出九霄门的普通法器。而此时,它就在他的眼前,那,九霄门……
容缺微微仰头,轻轻的说道:“你们可知,九霄门历代相传两个预言,一是九霄门为护佑天下而生,当它覆灭之际,便是天下大劫之时;一是当天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救世的人会彻底解封九羲琴,借其之力,将一切都归于最初。”
“可我万万没想到,覆灭九霄门的竟是四大仙门。”容缺喃喃道。
“最初……”江郗低声的重复道。
容缺扶起江郗,一并收起了九羲琴。几人相对无言,不算大的篱院里今日容纳了二十余人,可此时却寂寥无声,仿若空无一人。
斜阳透过密林,照进山林,归鸟的鸣声惊醒在座的人。
“师叔,我……我不甘心,师尊的仇我一定要报。”江郗顿了顿,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后道。
容柏顺着师傅的目光,看向这个比他小一岁多的师姐,少女稚嫩的脸庞在三年中不知何时褪去了青涩,身形同当年一般单薄,可又隐约不同了,他有些无法形容此时的小师姐。
“你可知,你师尊未必想你为他们报仇。”
“自然,可知道,仅仅只是知道,我无法说服自己无动于衷,持此琴隐世,等救世者的出现。”
容缺看着眼前少女的面庞,怔怔地出神,他唇边仿佛喃喃的说了什么,却没有人听清。最终只是让容柏带大家下去安顿,他将琴置于石桌上,看着太阳渐渐落下。
夜,月半掩于云后,在地面上铺上清冷的色彩,更为石桌边的人披上一层淡色的华裳。“师兄,咱俩争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先走了呢?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就快能控制住了,马上就能自信的回去告诉你‘看!我说过我一定能回来,当年还未完成的赌约这回谁也赖不掉了!输的人可不许做赖啊,必须喝上一整坛才行。’师兄,你不是总是说你最厉害吗?怎么能被这么一群宵小害了性命啊!”
“复仇吧……”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九羲琴上,明暗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