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畔相见不识》明回

3、初相识

　　“要怪莫怪，姑娘。你我虽不相识，但是相逢便是缘分，翩翩不忍见姑娘尸臭于此，得罪了。”翩翩弯下腰想将那姑娘背到庭院埋了。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翩翩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息乐本是大少爷出身，没干过什么苦活，那身板子哪能扛重。翩翩恨恨地望了望这没用的身躯，又望了望地上被自己摔了数次的姑娘，终是不忍，于是他决定请求外援。人都死了，又怎能让她受这等罪。
　　“大娘，能请你帮个忙吗？”翩翩本是自命不凡的人，到了人间，连个女子也背不动，更糟糕的是，跑了几里，都没有找到人家，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个四五十的大娘。翩翩恨啊，恨生不逢时，来到了人间，好好一翩翩竟偏偏了。
　　那大娘听他讲完了，满脸的鄙视：“像模像样的一个大男人，竟是个没用的孬种。”
　　翩翩更是羞愧交加，自己怎么投了这样一个主，一张脸憋得红红的，偏偏理亏大气都不敢说一声。将那大娘迎到息乐住的小木屋：“在这，在这。”讨好地看着一路上念叨的大娘，知道她说得有理，却又觉得冤枉得很，只想快快解决这事，还自己一个风度翩翩的翩翩道人。
　　千年才有这么一次机会，上千年，由于月老庙事太多，而被迫放弃，翩翩断不愿因为选择错误而又白白浪费了这样一次下凡的机会。
　　一脚踏进木屋，后头传来大娘持续不断的念叨：“要不是看在那可怜姑娘的份上，我压根就不会理你这种没用的米虫。一个大男人连个女人都抬不动。”
　　月老走在前头，竟然发现那个姑娘醒了！只能以目瞪口呆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大娘见自己不动，不满地推开自己：“还不让开，你个没用的家伙。”
　　紧接着，便传来一声“鬼啊。”的狼嚎，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不到息乐还有人事在人间，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呢？正在犹豫的空挡，却听那姑娘“哇”地一声，拿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哭喊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这人间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
　　看来那息乐欠的情债不浅，“菲菲三岁便没了爹娘，四岁的时候狠心的舅舅将我卖给息家做奴婢。公子看上了菲菲，菲菲以为人生总算是有个盼头。不料老爷一死，财产都被亲戚给霸占了，剩下一大堆的债务。狠心的公子你竟把我卖与万花楼抵债，我是宁死也不愿意再糟蹋这破碎的身体了。只能期盼下辈子能出生在一户好人家，不用再辛苦度日。”
　　听到后来，想这可怜的菲菲差点就香消玉殒，自己也不免动情。翩翩上前走了一步，那姑娘却几乎是下意识地退了退：“姑娘，别怕，息乐是个混蛋，不值得菲菲姑娘一片真心。过去是在下负姑娘在先，在下不能保证什么，至少可以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再给菲菲一丁点的伤害。”翩翩早已打算摆脱息乐的身份，只是下凡，一旦选择身份，便不能变更，这是规矩。说完，又觉不妥，似乎有推脱的意思呢。便又补充道：“如有需要帮助之处，在下定当万死不辞。”
　　虽然只是客套，见那姑娘抽了抽鼻涕，整理了下心情，翩翩还是觉得欣慰，感觉自己来了人间做了件好事。
　　但立马他便傻了“菲菲刚才失态了。菲菲已再无去处，但请公子再次收留菲菲。”
　　“这——”翩翩皱了皱眉头，他是为难的。先不说，他只是为了体验借尸还魂而选择借用这尸体，再说，他也没有打算长用息乐这个身份，如果收留了，那岂不是没完没了。

　　“公子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始终不好。”那姑娘是如此体贴的一个女子，本着老实回答的翩翩见那女子流露出受伤的神情，实在无颜继续推脱，“还是按照菲菲你的意思办吧。”

　　计划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预计，而眼前翩翩却不得不面临出现的许多新问题——比如现在，这小小的木屋除了这小小的客厅外，就只有一间卧房，而卧房只有一张单人的竹床。虽说是仙人，没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但是也确实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翩翩为难地看了看那唯一的一张床，想着自己这好人终于得了报应了。
　　“菲菲，你还是睡这床吧。”翩翩说完紧张地望着菲菲，他此刻最为担心的是，那菲菲姑娘要是会错意，这可怎么办，这孤男寡女，自己可不能破了戒律。菲菲姑娘却只是点了点头，这让翩翩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那公子你呢？”听到菲菲关怀的问话。
　　翩翩一阵惊慌，怕菲菲又反悔，四下望了望，将厅中四把椅子两把两把地拉开，然后扶起扛菲菲过来的担架摆在椅子上，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白布；“被单。”好不容易来了趟人间，竟是活受罪来了。这就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夜深了，月光照进小木屋。屋里的人各怀鬼胎，却都不敢睡。直到天色渐渐发白，才稍微卸下防备，进入梦乡。再次醒来，已经是正午。太阳直刺刺地照进屋内，却成功地叫醒了这一夜未眠的两人。
　　看见菲菲姑娘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翩翩心里一阵不忍，这可怜的人，大概是昨儿个太累了。
　　百花仙子看着刚刚起床的翩翩却是一肚子的不满。日晒三竿了，才起来，一点上进心都没有的小白脸。
　　两人一个同情心泛滥，一个则正义感旺盛。

　　“公子昨天睡得可好？”
　　“好，好！”虽然那是天亮以后的事。
　　“姑娘呢？”
　　“好是好，可是全身酸痛。”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是真的。
　　百花仙子轻轻地撩起袖子，竟是淤青一片。
　　“这个……”翩翩有些心虚地望着那一片淤青，似乎好像应该就是昨天自己给摔的，戳了戳指头，说还是不说呢？
　　“咕噜”——屋里传来了不适宜的叫声。一直被忽视的饥饿感瞬间爆发。
　　百花仙子脸上浮现一片红晕，从没有遇到这么尴尬的事，讪讪一笑：“有吃的吗？”
　　“我去找找。”翩翩搜遍了整个小木屋，除了文房四宝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确认这息乐当真是穷光蛋一枚。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有人是穷鬼附身，自己却附身穷鬼。抱歉地望了望菲菲姑娘，接到菲菲眼中的期盼，一阵羞愧，连脖子都红了，“在下去外面摘些野菜。”
　　百花仙子在心中咒骂无数次，这都什么人。等了许久，才等回息乐：“姑娘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吃了。”
　　说是等等，说是马上，烧个火半个时辰了连火苗都没见着。本来百花仙子还想锻炼锻炼这息乐自力更生的能力。却不得不悲观地认为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往生了。
　　菲菲低头微笑，一脸良家妇女相：“公子，还是我来吧。”这息乐倒是挖了不少东西，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有。
　　百花仙子先是到外面搬来了一堆沙子，将红薯放在沙子里，在沙子上点起了火。回头，感受到息乐崇拜的眼神，一阵无语。息乐显然不明白野菜和野草的分别，百花仙子恨恨地将能吃的挑到一边。看着杵在一旁的息乐：“去帮我挑点水吧。”
　　翩翩立马屁颠屁颠地挑水去了，感激地看了菲菲一眼，感觉自己正在享受好人好报的福荫。烤红薯和野菜汤下肚。
　　民生问题解决了，更残酷的问题便摆在两人面前——依旧是民生问题。百花仙子迂回作战，翩翩傻傻笑纳。两人商量的最终结果是：菲菲因为已经自尽，万花楼才会放人，所以短期之内，菲菲不能出门，免得再次落入虎口。于是家中重担便落在息乐身上。事实上翩翩也并不相信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在人间还能饿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