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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春戏院与亲迎 ...

  •   月移尸影动,鸦飞人魂惊。

      见孟晚秋破破烂烂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褚元就抱起他,不紧不慢地向城门走去。

      “啊切——”

      守门的老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佝偻的躯体往后挤了挤。凌晨三点多的风,刺骨又凄凉。

      “他妈的”,看着明明该起来换班,但是现在还是歪倚在城门上,仰头打着呼噜的老马,老杜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不睡死你?”

      圆月当空,皎白的月色像是一双洞察人世间所有污秽的、清凌凌的眼睛,让人不禁心里发怵。

      一道人影慢慢向城门走来,月光逐渐照出了他清俊的面孔和手中抱着的男人。

      老杜刚开始就觉得蹊跷,这个点儿了,怎么会有人?又一细看,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

      那人竟然是从野坟场方向来的!

      草他娘的,不会是鬼吧!

      老杜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来人走到了城门口,提气一跃,便消失不见了。

      “鬼啊——”

      惊恐的声音震彻夜空。

      灼人的光斑透过雕花的木窗,调皮地在孟晚秋的脸上跃来跃去。

      孟晚秋被晃醒了,睁开眼便是熟悉到能摹出一草一木房间。

      这是原辅佑和他的家。

      感受了一下沉珂尽去的身体,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噩梦。

      “醒了啊,”正在院中逗鸟的褚元透过雕花窗看到了坐起身的人影。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孟晚秋快步走到院中,直起身体,深深做了个长揖。

      “孟大家客气了,”褚元虚扶起孟晚秋,“世间美人本就不多,少了一位便是极大的憾事,褚某也算是全了惜花之情。”

      孟晚秋心下微恼,但是面色上并不显露。

      “我见先生通身气派,不似常人,但往日又未曾听闻,不知先生可是外乡人?”

      “孟大家聪慧。我游学四方,一日前初至此地。路遇城郊荒野,发现有气息断断续续,便有缘救了孟大家。”

      昨夜自己生死一线,今日就已经如常人一般无二。

      明明素未谋面,却偏偏知道自己是三春戏院的孟晚秋。

      并不是自己或者原辅佑的朋友,却偏偏知道自己二人的住处。

      孟晚秋知道面前这清俊男子颇有些奇异之处,但是并不想深究。

      莫说是萍水相逢之人,就是同床共枕的身边人,也是各自有各自的秘密。原辅佑不就是这样吗?不管人和人的皮肉上贴得多近,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深究这么多做什么呢?不一定满足的了自己无处安放的好奇心,还会戳破彼此之间的西洋镜,空落得伤心一场?

      “这青浦城的繁华,真让我这乡野之人大开眼界。还烦请孟大家给我介绍个趣处,也不枉来了此地一遭。”褚元掏出腰间的折扇,随手转了个扇花。微眯着眼,一副不识人间疾苦的浪荡样子。

      “青浦城虽说是繁华无限,但是我看先生游学四方,应该也在其他地方遇见过西洋来的新鲜事物。”孟晚秋想到了自己的徒弟梁辰鱼,心下有了计较。

      “不错。”褚元展着扇子,略自沉吟。

      “不如去三春戏院听折戏。”孟晚秋微低下头,稍偏过脸,抿嘴微微笑一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白山茶花一样纯净又羞涩的迷人气质。“让先生见笑了。”

      “美人含羞,怎能见怪。”

      “三春戏院啊。”褚元潇洒一合扇,“我在外地听说过,名声大得很,不过听说只在一个地方演出,没想到就在这儿啊。”

      “而且,明天有一台梁辰鱼的戏。他现在可是青浦城里最红的角儿,半个月才能开一场,恰巧我这里有一张他的戏票,褚先生可是有缘。”

      褚元一挑眉,无字书变化成的白色折扇背面,浮现出了一行细小的文字。“孟晚秋”的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梁辰鱼”。

      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三春戏院所在的这条街道前车水马龙,人流入注。

      褚元不耐烦和乱哄哄的的人群挤,绕到偏僻无人处,一个闪身,翻过院墙,就进了戏园后院。

      小院儿里空无一人,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隐隐绰绰,更清晰的是后台房间里嘈嘈杂杂的人声。几个七八岁、穿着短褐的孩童进进出出,熟练迈过高高的门槛,传递着预备的消息。

      “钱老爷您请。“一个五十多岁,一席深灰色马褂的男人殷勤引路。

      “张班主不必多礼。”三十多岁,衣着合体名贵西装的男人微微颔首。后面还跟着手提花篮的壮年仆役。

      褚元跳上房顶的,看着一行三个人穿过回廊,进了待客的厅堂。

      “梁大家什么意思。”钱无镛自觉地坐在主位上,转着手表,有点不耐烦。

      “辰鱼说还要再想想,”张班主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双手给钱无镛递茶。

      “毕竟是决定后半生的大事,您总得给他多点时间考虑考虑。”

      钱无镛一抬下巴,示意仆役小武去接茶。

      “行,我给他时间考虑。”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张班主的心还没放下,就听到钱无镛傲慢的、恶鬼似的声音继续响起,“今天他这台戏下了之后,你让他在自己房间里歇着,我来见见他。”

      “小武,你跟着张班主把花篮送到小鱼儿房间里去。”

      “这,这不合规矩。”张班主一脸为难。

      “在这青浦城里,我就是规矩!”

      啧,这人口气不小。

      褚元:小法则震怒.jpg+褚清目瞪狗呆.jpg

      “嘡啷——”锣声震响,好戏登场。

      一人步伐迤逦,身姿窈窕,粉黛铺面,粉墨登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唱词婉约清丽,声调舒徐婉转,情谊幽切绵长。

      端的是一帘春闺怨,一唱千秋梦,一折万古情。

      柳眉含情目,细腰蒲柳姿。

      嗔目,勾唇,抬袖,回首。

      眼波盈盈,情意绵绵,余韵悠悠,留白非非。

      一折《皂罗袍》,霎时迷了褚元的眼。

      褚元:心脏地震.jpg

      救命,心中的小鹿活蹦乱跳,我快摁不住它了,怎么办?

      无字书:一,一见钟情?

      无字书向您发送表情包:猝不及防的懵懵褚清.jpg

      褚元:离线中......

      戏院里曲终人散,看客门三三两两,闲叙八卦。

      “老李,你怎么来了。不是不爱听这么雅的折子?”

      “别提了。听说钱阎王看上梁大家了,若是不赶趟儿多听几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听不得了。而且这词我虽然不是十分懂,但是现下,品品这曲调、这闺情,也觉得颇有意趣。”

      褚元路过,脚尖儿一转,冲着跑堂的一招手,续了茶汤,亲自端着盘瓜子花生,给自己在这桌上蹭了个位置。

      他倒想打听一下这气焰嚣张的钱无镛的底细。

      “大哥,谁是钱阎王啊,怎么这么能耐?”

      “嗐,老弟你是新来的吧。”

      “钱阎王,就是现在钱家的当家的——钱无镛,他现在在我们青浦城可是鼎鼎有名。”

      “无用?怎么叫这个名儿啊?”

      “是“镛”,兵器那个。不过你要说“无用”,也还真说对了。他以前还是青浦城第一富商钱家最受宠的三少爷的时候,一直叫“钱无用”这个名字。不知道钱老爷是怎么想的,给自己儿取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名字。说是算命先生算的,镇命格的。不过要我说,人家这名字可真他妈没取错,有了那么多钱,可不就是钱无用么。”

      “后来,倭寇进犯的时候,他投靠到那边儿做狗,趁机干翻了他老子,自己掌权之后,给自己改名成“钱无镛”。说也是算命先生给算的,能镇压命格。”

      "哪为什么叫他“阎王”?"

      褚清腹诽:我看叫什么“阎王”,“牛头”、“马面”这两个诨号都挺称他的。

      “听说再过一阵子,倭人要再打过来,现在不就都不敢得罪他。他现在青浦城里可是个土皇帝,想弄死谁就弄死谁。听说以前得罪过他的人,都被随便找了个名头,送进警署了。有人进去看望,见那些人浑身血肉模糊,进气少出气多,怕是活不长了。”

      “还有,就是他两年半克死了五个老婆。三年前他强娶了一个女大学生做五姨太之后,他前头娶的四个老婆陆陆续续都病死了。当时这事儿闹得是满城风雨,都觉得是那个五姨太为了争宠干得。不过,”说话人撇了撇嘴,“等到他掌权改名之后,他那十分得宠的五姨太也就死了。说是病死的,不过谁知道呢?”

      “噼里啪啦——”

      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为城南压抑困苦的气氛平添了几分喜庆。

      杨有福一身新衣,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迎接来客。院中新植的樟树随着热浪蔫蔫摇头。

      “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院子里七嘴八舌的祝福声已经搜刮干净了邻里街坊的文明词库,再往后就是些不堪入耳的粗言鄙语。

      杨筱晴死死垂着头,眼眶微红,紧紧地抿着嘴,生怕自己一出声就哭出泪来。

      父亲杨有钱在这个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并没有出现。他让叔叔杨有福转告她,枉顾了她的意愿,为了她的未来还是答应了和钱家的婚事。没有脸再见她,要去别的地方找活干,过两年等她不生气了再回来。

      杨筱晴又气又怨,又恨又悔。只能期盼着,出门的时候,她也许能看到挤在人群中或者躲在角落里的父亲一眼。

      “筱晴啊,叔叔知道你从小聪明。既然木已成舟,还是要把日子过好对不对?千万别耍小性子。你过得不好,这不是让我们哥俩担心吗?”

      杨有福昂首阔步走进了杨筱晴的闺房。

      家里就三间泥土糊的房子,一间做厨房,一间做杨筱晴的卧室,剩下那间就是他们哥俩儿一起住,连腿都伸不开,晚上想做点儿什么都尴尬。

      “大喜的日子,别苦着脸,笑一个。”

      杨筱晴艰难地扯出一抹笑,眼里的泪簌簌落了下来。她赶忙拿出手帕,小心地蹭了蹭泪痕。

      “来喽,来喽,钱三少爷亲自来喽——”

      杨筱晴匆忙盖上盖头,心中不能自已地惴惴不安。

      红绸递到眼前,她柔柔地牵住,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

      “叔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筱晴,一定会给她幸福。”

      第一次听清楚男人清朗悦耳的声音,杨筱晴诧异地睁大眼睛。

      是他?!

      杨筱晴发现自己的身体蓦然间腾空。

      艳艳烈阳,灼灼热浪,都比不上杨筱晴激动到几乎炸裂的心脏。她觉得自己是一只即将在幸福中溺毙的小鸟儿,不愿挣扎,不想逃离,迷失自我,难以自拔。

      她确信自己正在飞向幸福,和正在抱着自己的男人一起。

      “噼里啪啦——”

      “起轿——”

      街角,一只黑猫百无聊赖地趴在墙边沿磨着爪子。

      王八蛋褚元,都跟了这个男人一天了,怎么还没来找他?难不成让他一只喵独自解怨?

      小剧场:
      解怨论坛:论生无可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褚元:谢邀,遇到灵魂伴侣之后,世界都变得美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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