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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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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的清晖撒在清幽的山谷,一切隐隐可见。
一处陡峭的峰顶之上,南宫落月闭着眼,轻轻地摸索着指尖的信封,手指接触信封的部分微微发烫。
“呵……”伴随着一声苦笑,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不远处的红衣少年看着那抹月白背影,眸光定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晚的谷风吹过,满身寒凉。
直到东方渐白,红衣少年才深深看了一眼男子,转身悄悄隐了下去。
……
三日之后,南风一行人与落悠谷一行人终于启程,踏上了回南风之路。
众人皆是乘马车而行。南风众人心急,原想快马加鞭赶回南风,然而面对着南宫落月清寒的双眸,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行了一日之后,傍晚时分,众人终于在一片竹林中歇了下来。
云谨言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竹林,眸光微闪,他转头看向陌月兮,不确定地开口:“这竹林?”
陌月兮一脸肃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宫落月几人,眸光幽深,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在当初那个林子的外围。”
“果然,这方圆百里竟全是幻阵吗?”云千俞怔怔开口。
当初这座林子困了他们整整五天,五天中,他们差点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在了其中,若非靠着族长临行时交给他们的万象镜和避毒丹,他们怕是根本出不了那竹林。
原想着竹林之大,落悠谷便在其中设了迷障和陷阱,防外人进入。纵是如此,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也过了这困难重重的竹林,当初竹林中,除却少量的休息时间,他们可从未停下过脚步。
而现在才一天,他们便出了竹林,已至外围,说明什么,说明这百里竹林竟是一个巨大的幻阵。若非如此,如何能在一天就到竹林外围,就算没有陷阱和迷障,却也万万不可能一天时间就能穿过,唯一的可能,便是这百里竹林是一个巨大的幻阵。
而早在一开始,他们便踏入了阵中而不自知。
意识到这一切的南风众人,背后皆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那一抹月白身影身后隐藏的实力。
“南宫落月设下的吗?还是那个倾风?”云千俞满眼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南宫落月。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只是,回答不回答,又有什么区别。
设下这百里幻阵的人是南宫落月的人。
“莫伯,落月谷主,他多大了?”明微雨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了莫寻。
莫寻看着面前五个神色复杂的少年少女,又将视线移向南宫落月,看着她接过身边红衣少年递过去的干粮,眸光微动,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喑哑干涩:“二十二,他,二十二了。”
众人再次将视线投向南宫落月,这一刻,万千情绪在这些年轻稚嫩的孩子脸上涌过,第一次,心下的滋味难以言说。
……
“师父,你吃这个,这个好吃。”少年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递在南宫落月的嘴边。
南宫落月摸了摸有些鼓的肚子,刚想拒绝,却在望见少年满是期待的眼神之时,将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下,心下无奈,张口将糕点咬住,开口道:“不错。”
红衣少年见状,眸中闪过亮光,嘴角溢出笑意。
南宫落月见他又要拿糕点,开口道:“阿昀,好了,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红衣少年眸中闪过失望,但也不再给南宫落月喂食,自己慢慢吃了起来。
“噗!倾风,你说,咱们聪明绝顶的少主慕昀华,怎么一到了主子面前就这么没眼力见儿?”任谁都看得出来,主子已经吃饱了,他还在哪里殷勤投喂。
倾风凉凉地瞥了子衣一眼,道:“我看,是你没眼力见儿!”说罢,也不理他,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慢慢吃着。
“我?”子衣呆了一呆,愣愣地望着倾风。见倾风看白痴似的望着他,心下一恼,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含若拉住,含若无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低声附在子衣耳边:“……”
子衣听罢,满眼惊异,竟然一时呆在了原地。良久缓不过神来。
“呵!果真白痴!”倾风摇了摇头,嫌弃地瞅了他一眼。
……
又行了五日,算算时间,只要不耽搁,又有马车代步,再过五日便可以到达南风了。
这一日,众人在一处湖边歇脚。
南风众人围坐在一起,落悠六人亦围坐在一起,两方人没有任何交流。
南风一行人时不时就望向南宫落月,各种神色都有。
脸色最为难看的要数莫寻,这几日,他看上去竟似乎又老了几岁。
而自从那晚他拿出那封信而让南宫落月答应去相助南风之后,他再没有同自己说过一句话,甚至同行这么多天,就连一个眼神也都不曾给过他。
栖素瑶看着莫寻苍老的面容,眸光微凉,喝了一口水,低垂了眼眸,开口道:“莫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用和南宫谷主的主仆之情换数十万百姓免遭涂炭,也算值了,就莫要再难过了。”
莫寻听到这话,手指微颤,不自觉的缩了一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银发少年,神色悲戚。
南宫落月能够感受到那边众人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各样视线,却并不在意。
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折子,抬手接过慕昀华递过来的细毛笔,在折子上写划着什么。
一刻钟之后,才放下笔,将折子收了起来,递给了南栀。
“韩溪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我们才刚走几天,他的折子就来了!”子衣踢着脚下的石子,抱怨道。
南栀瞥了他一眼,道:“阿溪这是尽忠职守,和某人可不一样!”
子衣一听,脸色一黑,顿时炸毛,他恼怒道:“我怎么了?!”
南栀不理他,几个跃步便消失在众人眼前,显然是去处理折子去了,只留子衣在原地跳脚。
倾风翻了个白眼,含若也是无奈地看着他。
南宫落月笑了笑,却也有些不解:“子衣,你何必处处和韩溪过不去,我记得你俩过去的可是好的不得了。”
子衣听到这话,抬眼正正地看着南宫落月,不一会儿转过了头,避开南宫落月的视线,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主子,你记错了!我和韩溪就没有好过!”
南宫落月看着他轻颤的睫毛,也不拆穿他,摇了摇头,不置而否。
倒是慕昀华,看着子衣,若有所思。
……
“落月大人,这是南风独有的避毒丹,前方恐有变故,这个给你!”一双粉色绣鞋出现在南宫落月面前。
南宫落月未抬眼,摸索着手里的玉佩,淡淡开口:“不用。”
避毒丹没有送出去,明微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缩了缩步子,眼睛微微有些红,似乎有些难过。
见明微雨不动,含若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开口道:“明姑娘好意,不过我家主子不需要避毒丹,你自己留着便好。”
……
“那好吧。”被遮挡了视线,且被明确拒绝,明微雨只好作罢。
整个过程,南宫落月除了“不用”二字,未曾给过其他反应。
南风众人将一切看在眼里,神色各异,各有所思。
时间已经不早,两方人陆陆续续开始准备露宿的东西。
就在这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车马声,随着时间推移,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众人并没有理会,这里虽说距离落悠谷不远,可层层竹林屏障,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破解的。
直到车马声清晰,一辆陈旧的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驾车之人是个两鬓有些灰白的中年男子,衣衫还算整齐,但也风尘仆仆,略显憔悴。
看到慕昀华一行人,男子混浊的眸光眸光闪了闪,看了一眼天色,便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他看了一眼马车,又看了看慕昀华一行人,想了想,还是上前搭话,粗旷的男声在幽静的竹林响起:“诸位有礼,在下王钦,遵家主之令,护送我家少主前往云山,今日已晚,路过此地,欲在此地歇脚,不知诸位方便与否?”
南宫落月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无妨。”
王钦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对着南宫落月抱拳点头:“多谢。”
回到马车跟前,对着车窗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车帘掀开,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伸了出来。那叫做王钦的男子赶紧上前,隔着衣服扶着手臂的主人。
随着车帘完全掀开,一位面容姣好,而面色却苍白无比的女子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只见她一手扶着王钦,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
众人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子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样子,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女子的肚子太大了,显然是即将临盆的样子。
堪堪从车上下来,这女子都已经满头大汗,面色更加苍白。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了。
女子见众人都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王钦扶着她慢慢在一棵树下坐好,便开始生火。
云千俞看了一眼怀孕的女子,再看一边既要照顾女子,又要生火搭帐篷的王钦,眸光动了动,须臾,抬步走向王钦,帮着他搭起帐篷。
王钦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上前帮忙,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连忙道谢:“多谢这位公子!”
云千俞轻轻摇了摇头:“大叔客气,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晚辈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王钦听闻这话,面露感激,见云千俞低头干活,也不再说什么,低头忙活起来。
明微雨看了一会儿,抬步走向了怀孕的女子,王钦见状,神经顿时紧张起来,那怀孕的女子却冲他摇了摇头。王钦见明微雨确实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却也不时注意着二人。
明微雨看着怀孕的女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女子,道:“这位夫人,这是安神散,有安稳心神的功效,想来对您还有些许作用。”
怀孕的女子看着一脸纯净的明微雨,眸光微动,抬手接过了白色的瓷瓶,对着明微雨点头道谢:“多谢姑娘。”
听到怀孕女子的声音,南宫落月神情微动,抬眼看向怀孕的女子,眸光不由得眯了眯。
慕昀华注意到了南宫落月的动作,凑近他,低声询问:“师父,怎么了?”
南宫落月收回看向怀孕女子的视线,对慕昀华道:“你可听出那女子的声音有何异常?”
慕昀华闻言,愣了一下,皱眉回想刚刚女子的声音,良久,终是不解,只能摇摇头:“我只能听出她比寻常孕妇虚弱些。”
“她气息虚浮,比寻常孕妇虚弱更甚,声音略有嘶哑,而嘶哑当中带有细微的尖锐,并不是寻常的虚弱沙哑,而是中了毒。”南宫落月伸手拢了拢慕昀华微敞的衣衫,开口道。
慕昀华眼中涌上柔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送完药,明微雨便帮着云千俞搭帐篷,娇小灵动的身体搭起帐篷来却是稍显笨拙,却也始终没有停下,帮着云千俞和王钦二人搭好了帐篷。
日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完全沉寂下去,整个竹林只余众人细微的交谈声和篝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响声。
南宫落月靠着慕昀华闭目养神,听着倾风和子衣你来我往论棋。
南风众人原本也在交谈,听二人论棋剑拔弩张精彩至极,也不由得竖耳倾听。
“这二人棋艺都颇高,尤其那叫倾风的男子,棋风看似激进,却是沉稳异常,不动声响地便除了那叫做子衣的男子埋下的暗棋,赢不得,却也使对方无法破局,心机玲珑,当是棋之大者。”云谨言沉着眸子开口道。
栖素瑶闻言,眯了眯眼,望向倾风的眸光晦暗不明。
陌月兮注意到了栖素瑶的视线,拨了拨火堆,不动声色道:“远非如此,那人内力之深厚,连我也看不出深浅,怕是远胜我南风十大高手。”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一愣,陌月兮是南风最杰出的后辈,武学造诣在南风连各家长辈算在内,也可排的上前五。如下他对倾风这般评价,想来这倾风也确有本事。
栖素瑶盯着陌月兮,良久之后,低垂了视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倾风你过分!好歹是兄弟,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子衣看着倾风落下终结的一子,既无奈又恼怒。
南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抱着胳膊道:“技不如人还怨起别人了,子衣公子可真本事!”
子衣原本只是耍耍嘴皮子过过瘾,也未见真的恼怒,可被南栀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恼了,一跃起来便到了南栀跟前,黑着脸道:“蠢女人,你再说一遍?!”
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黑脸,南栀有一瞬间的愣神,待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子衣的脸上,推开他,淡定地向竹林深处走去:“我去巡查一下。”
只留下一个愣在原地的子衣。
……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
倾风忍不住,率先笑出了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在竹林里响起。
落悠、南风一行人,就连那怀孕的女子也是笑意微漾。
子衣在众人的笑意中终于反应过来,红晕霎时染上双颊,就连耳尖也似乎比平常红了些。
羞怒之下,竟然闪身钻进了马车。
“这两个冤家。”南宫落月好笑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南宫落月嘴角的笑意突然敛去,眸中暗光涌动。
慕昀华神色也在一瞬间紧凝,身体贴近南宫落月,沉声道:“戒备!”
倾风、含若,就连钻进车里的子衣也都跃出马车严阵以待。
其他人见状,均是一怔,须臾也都绷紧了神经,注视着周围幽暗的一切。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竹林深处涌出一队人马,个个身负铁甲,手握长剑。
为首的铁甲人健壮雄武,面目粗犷,沉着眸子在人群当中搜寻着什么,待看到王钦与那怀孕的女子之时,鹰眸倏地锃亮,哈哈大笑:“不枉本将辛苦这一程,总算找到了。”
这话一出,王钦面色瞬间惨白,他将怀孕女子挡得更加严实,手中长剑也握得更加紧了些。
“阴险小人,着实可恨,今日就算是死,王钦也不会让你动我家少主一根汗毛!”王钦厉声道。
铁甲首领大笑:“哈哈哈,你家主子都不是我的对手,死在了我手里,就凭你这病秧子?”
铁甲人话一出,王钦暴怒,就连那怀孕女子脸色也是一沉,王钦道:“鬼煞门如今人人得而诛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早晚有一天堕入无间地狱。”说罢,将视线投向南宫落月,道:“公子,可否伸出援手,助我家少主度过此难,王钦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南宫落月抬眼看向王钦,又转眸看向怀孕的女子,见她也望着自己,脸色虽白,倒也镇定。
南宫落月忽然笑了笑,抬步走向了怀孕女子,慕昀华等人也紧跟其后,王钦见状,面露喜色,激动道:“多谢公子仗义!”
铁甲首领对于南宫落月的行为并不放在眼里,嘲讽一笑:“小娃子,闲事最好少管,否则爷可保不准你这漂亮脸蛋可以安然无恙。”
慕昀华眸子在一瞬间暗沉,冷笑开口:“如此不会说话,看来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