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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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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昀华跟在南宫落月身边,发出轻笑:“子衣看着好傻。”
南宫落月看了他一眼,道:“情之一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昀现在还小,日后若有了惦记的心上人,大概就能了解其中滋味了吧。”
慕昀华动作一怔,看着南宫落月眸光微动,有些话隐隐就要出口,他紧了紧自己的拳头,终于克制住想要问出口的冲动,阻止自己问出那一句:师父心里可曾装着别人?
第二日,四人便到达了紫荆关。
南宫落月看着迎上前来的景家主,眸光沉静,面容没有一丝波动。
景家主却不像南宫落月那般平静,他真的没有想过南宫落月真的会来,即使族长给他传来消息,却也没奢望这人会真的再次施以援手。
“你……我……”景家主面容惶恐凄楚,同时也分外沧桑,他动了动嘴角,却组织不好一句语言。
他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他又该说什么?
血脉父子,如今却是连交流都不行,甚至连一个称呼都难以启齿。
南宫落月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无波:“攻下紫荆关,本尊便离开。”
景家主点点头,喉咙微酸,开口说:“好。”
南宫落月说罢,便不再理会他,抬步离去。
就这样吧,他走他的朝天道,他渡他的无间海,此生不复相见才好!
陌长风为何要请南宫落月前去助阵,自然不是希望他再次开启玲珑阵,也不是要单凭他一身傲人修为去对抗数万兵马,虽说月神之力有通天彻地之能,但以一己之力对抗千军万马显然也不现实。
南宫落月真正让人忌惮的,是他手里的一支三万人的不败骑兵——穿云骑。
这支骑兵是独属于南宫落月的,不受其他任何人支配,是南宫落染留给他的护身符,保命底牌。
穿云骑兵甲三万,个个以一当百,骁勇非常,他们原属南风祭司阁,不受五脉牵制,只听祭司一人之令。
当年云落染脱离南风,能平安穿过丛林城镇,在落悠安定,且建立庞大基业,也全凭穿云骑保驾护航。自此,穿云骑正式成为落悠的保护神。
当年云落染身陨之时,将穿云骑交到南宫落月的手里。这些年,穿云骑在南宫落月的手里愈发强大,涉猎亦有所增益,从商业到情报、从暗杀到作战,穿云骑已经不再是单一的骑兵。而这些,也成为落悠平稳安定的倚靠。
穿云骑的加入,使得两方的局势发生逆转,南风逐渐占据上风。慕昀华身为先锋,一马当先,频频大败敌军,七轮交手过后,三族不得不弃城而逃。慕昀华乘胜追击,俘敌两万,生擒长陵首领,两个月的割据之战,紫荆城正式收回南风的手里。
此一役,三族共死伤士兵七万,被俘两万,大将六名被杀,一名被俘。南风死伤三万,折损两名长老。落悠穿云骑死伤两千八百余人。自此,紫荆关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南宫落月并不想和南风有过多牵扯,打算让穿云骑休整一下,便踏上归途。
景家主在落悠一行离开的前一晚,找到了南宫落月。
二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脚下满目疮痍的土地,竟也心平气和的站了许久。
“对不起……”苍老的声音响起,清冷的夜更显寒凉。景家主颤着手摸索破损的城墙一角,声音不免悲哀。
南宫落月静静听着,神色不见一丝起伏,这些日子,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说来也是好笑,他盼着这些人认错,却在听到他们的歉意之时未见一丝欢欣。
他失去的那些,到底是回不来了。
就在景家主以为南宫落月不会开口时,他说话了:“当年,为何那般待我?”他的语气极轻,仿佛问的都不是他的事情。
景家主身子骤然一颤,身形一瞬间佝偻,他闭了闭眼,哑着声音道:“你,你出生之时,南风三日黑云压境,暴雪不停,族里传闻,说你生来不详,必会给南风带来灭顶之灾。”
南宫落月眸中划过了然,原来竟是这样。
他南宫落月前半生的悲苦原来竟来自于毫无根据的传闻。
黑云压境、暴雪不停……呵,真是好笑啊。
这种事,南风不是每隔几年都会发生的吗?
“恰巧此时,你大儿突然夭折,所以你便信了那传闻?”南宫落月挑了挑眉,看向景家主。
这是今晚南宫落月第一次看景家主,他的眸子干净极了,就如同寻常的少年,没有恼怒、没有怨恨,不见悲伤、不见哀切,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
面对这般纯净的眼神,景家主一下子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良久才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南宫落月在那微不可见地点头动作中释然,他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直直望着景家主,似乎要将这人里里外外都看得透彻,良久,他说道:“栖家主母年轻时痴恋于你,而你却选择了云竹秀未曾择她,她乃药王万姜的传人,施药下毒自然不在话下。”
景家主僵在原地,南宫落月的话给他的冲击太大,他,刚刚说什么?当年竟然是?
随即想到什么,目光陡然眦裂,他颤着声音道:“十、十年前玖儿也是?”
南宫落月平静地望着他:“鬼煞门与药王私交不浅。”
景家主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双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红了双眼,满眼绝望痛恨,满腔怨恨:“王若涵!贱人!老子定将你千刀万剐!”
南宫落月看着地上白了两鬓的男人,内心平静无波,这人给了他骨血,却也只给了一身骨血。
“月儿……”景家主看向南宫落月,眸中是化不开的浓浓的悲伤。
南宫落月说:“景家主,我同你,自我出生这二十二载以来,未曾有过一丝牵扯,若说羁绊,也不过这一身血脉。然这,当年的那九百米忘川火当中,想来我也还给你了。”
“从前我是恨你的,或许你不信,直到刚刚,这二十二载光阴中,我南宫落月没有一天不在想,为何那个人独独是我。”
景家主望着南宫落月,眼泪早已爬满脸颊,滔天的悔意几乎将他淹没。
南宫落月蹲下来,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继续道:“这一刻,当我明白我这前半生的苦难不过是因为一个根本站立不住的谣言。我却突然不恨你了,景沧澜,我不恨你了,就这样吧。”说罢,将帕子放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去。
景家主看着南宫落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无法伸出手挽留,甚至都开不了口。
他终于弄丢了他所有的孩子……
……
慕昀华找到南宫落月几番犹豫,开口道:“师父,那日我擒到那长陵之人,他污言秽语间提到落染公子,似乎有什么内情。”
南宫落月动作一顿,眸中闪过冷意,道:“带我去。”
慕昀华就知道是这般,南宫落染是师父的逆鳞,这么多年的汲汲营营,不过是为了给他寻求公道。他不想师父一心扑在仇恨之上,不想让师父因为旁人再动了心绪,但却明白,他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完全可以不告诉师父这次的事情,但却明白,即使不告诉,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不能要求,至少现在不能要求师父满眼满心都是他慕昀华,更何况,他如何能争得过一个死人?
……
正如慕昀华所想,长陵果然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南宫落月让穿云骑先回,而自己则带着慕昀华、南栀与子衣前往长陵。
说来也是天意,他们去紫云寻求真相,求而不得,无功而返;却未想到在下一刻又柳暗花明。
长陵在大陆西南一隅,距紫荆关约一千余里,地处偏远,他们此去,着实得费一番功夫。好在四人都有不俗的修为,倒也没有累着。
南宫落月有时觉着,或许他该给慕昀华戴个面具,遮一遮那漂亮精致的脸蛋,要不然为何屡屡遇见求爱这种事。
看着面前骄横跋扈的少女,南宫落月眉头直皱,如今的世道到底怎么回事?求爱都这般明晃晃了吗?
“本小姐乃是这桐城城主之女,这桐城没有比本小姐更大的了,实话说吧,本小姐看上你了,跟我回去,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那娇蛮的少女将鞭子一把拍在桌子上,冲着慕昀华扬了扬下班,倨傲至极。
上次白水城的那妇人也是这般意思,虽然哭哭啼啼,但到底也是客客气气,不曾盛气凌人,如今这小丫头,显然是被家里娇惯坏了。
南宫落月最喜清净,看着他眉头紧皱,其余三人面色顿时不好,尤其是慕昀华,都快要将后槽牙咬掉了。
这到底有完没完!?他不过是和师父好好吃个饭,怎么遇到这么多事?
南栀见慕昀华就要发火,抬手挡了挡,道:“姑娘,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家弟已经娶亲,孩子也都快打酱油了,如此,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
那姑娘闻言,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失望,看向慕昀华,片刻之后眉目舒展,满不在乎道:“那也没关系,本小姐有的是钱,给足钱打发了就是。”
子衣听到这,重重搁下茶杯,声音是寒凉:“姑娘好大的口气,本公子也有的是钱,我给你父母银两,让他们把你卖了可好?”
慕昀华更是直接:“快滚,别碍了我师父的清净。”
“如此,那就别怪本小姐动粗了。”那姑娘看着说服不了四人,倒也不生气,只是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从见状,立马上前将几人围住,显然这种事情原来没少做过。
“原本只想要一个人,细看你四人都长得好看,便不如都留下陪我吧。”
南宫落月:……(我听到了什么?)
慕昀华:……(靠,恶心的女人)
南栀:……(我也算?)
子衣:……(这也可以?)
四人互看了一眼,简直难以置信,慕昀华再也忍不住,扫落围着他们的人,眨眼间,一下长剑便抵在了那女子的脖子。
“都动了寒月,看来阿昀真是生气了。”南栀眨了眨眼。
寒月是南宫落月送给慕昀华的佩剑,他宝贝的很,除非大事,几乎都舍得不得用,如今竟然剑指女子,想来也是被气急。
和白水城的罗家人一样,眼前的一行人也不过是寻常百姓,普通的拳脚功夫哪能抵得过慕昀华能比较这大陆顶尖高手的修为。
女子瞬间惨白了脸,但声音却稍显镇定:“我父亲乃是这桐城城主,他修为高深,又有兵马在手,你若动了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
慕昀华此时委屈极又生气,明明他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这种事老是找上他,他自然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杀了面前这个人。
“师父,你说怎么办?”慕昀华开口道。
南宫落月终于起身,走到慕昀华身边,看着女子,道:“我们不欲伤人,但也绝非软弱可欺。你虽为这桐城城主之女,我等却是不惧。你也看到了我这徒弟的身手,取你性命也不过眨眼之间。你不妨对比一下,你父亲和他相比,谁的修为更加深一些?更何况我们还有三人。”
“桐城虽有兵马,职责乃是守卫桐城,据我了解,桐城周边匪患严重,这些兵马除了护卫桐城,也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对抗匪患。你父亲我是知晓的,忠勇刚毅,是真正爱民如子的一方城主。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他若知晓今日的来龙去脉,你觉得他会站在哪边?”
南宫落月将利弊娓娓道来,那娇蛮的女子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站立不住,跌坐在椅子上。
不错,她虽为城主之女,父亲虽然疼爱她,但若知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定不会站在她这边。
南宫落月看着小姑娘,微叹了一口气:“我放你离去,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从来不知道他竟要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这些话。
小姑娘闻言,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急急点头,软着声音道:“好。”
南宫落月笑了笑,示意慕昀华收剑。
慕昀华不情不愿的将将剑收起来,但脸色依旧很臭,冷冷哼了一句。
那女子在仆从的搀扶下离去,离去前又深深看了一眼南宫落月。
南宫落月拉着慕昀华入座,看了他一眼:“行了,你还委屈上了。”
慕昀华见南宫落月说他,胸口的酸水直往外冒,又忿又委屈:“我又没做什么,每次都是他们,明明我是受害者,师父你还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