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榆玖

16、耀眼

　　那天晚上夏也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一整晚都混混沌沌的，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打开手机，连着蹦出来十多通手未接电话和一溜的微信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最晚的一通凌晨四点过打来的。

　　夏也怔怔地望着手机屏幕许久，末了也没有回一个信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门。

　　单元门一打开，就看到不远处靠树站着的乔临川，还是昨天见到他时穿的那身，旁边的树杈上放着一束洋牡丹。

　　她手上动作放缓，跨出单元门，再把门拉过来，其间一直看着他，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知道他也看着她的。
　　没有要上前招呼的意思，夏也扭头就走，动作比刚刚快了点，但也只是以往惯用的速度。
　　这个人的存在，没能造出半点波澜。

　　身后传来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再来就是手腕被一股大力扯住，那力道是真发了狠，夏也没有办法，顺着力道转身。

　　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眼窝处落下一片青黑，眼底沉沉一片，像风雨来临前密布的乌云，以往总是干干净净的胡茬长出来一小截，头发也乱糟糟的。

　　念着他可能一晚上没睡，夏也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讲话：“你要干嘛？”

　　“躲老子呢，嗯？”
　　“就这么不想看到前男友？”

　　夏也觉得自己脾气还是好了点，叹了口气，满眼疲惫，刚想开口说话，乔临川把那束洋牡丹塞到她怀里，动作又急又猛，夏也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住，低头看了眼。
　　花离不得水，一晚上就蔫巴巴的了，白色花瓣的边儿发黄。

　　她听见他有些落败的声音，“就想给你送束花。”

　　这就不像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话，更不像他一贯骄傲的语气，夏也一瞬恍惚，抬头，不经意撞进了他的眼神，有不留意泄露出来的一丝委屈。

　　乔临川转身走了，步子迈得大，几步就坐进车里驱车离开，卷起了一层冷空气。

　　在这之后，夏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乔临川，再次见面是半个月后，在陈江蓠的生日上。

　　乔临川穿西装来的，大概也是才从公司过来，晚上在一个酒店吃了饭，纯朋友局，也就几个人，乔临川坐在夏也身边，这天规规矩矩的，没说难以入耳的话，甚至连话都很少说，不过挺照顾夏也，一直给她夹菜。
　　夏也觉得这样跟乔临川相处更奇怪，一场饭吃下来浑身不自在。

　　吃完饭后转场，夏也以为还是他们几个，跟着去了，结果在一个很大的KTV包厢里面，来了不少人，不乏有生面孔。
　　来都来了，夏也还是坐下了，想着这么多人陈江蓠肯定照顾不到她，她坐一会儿再找个理由先走。

　　乔临川依旧坐在她身边，落座就凑近她的耳朵跟她说，“一会儿要走跟我说，我送你。”
　　夏也跟着应了声。

　　包厢里的热闹就没停下来过，其间不断有人来找乔临川喝酒，乔临川都拒了，说要开车，大家又把暧昧地目光投向夏也。
　　夏也尽可能的放低存在感，不听不看，没多会儿陈江蓠跟沈睦准备出去小过一下二人世界，还没忘特地来跟夏也打声招呼。

　　两人一走，她就想先离开了，转过身去准备跟乔临川说一声，还没开口乔临川的手机先震动起来。
　　夏也看到他皱了下眉头，随后跟她说，“等我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好。”

　　乔临川出去接电话，夏也没打算等他，正准备先走，空出来的位置就坐下个陌生面孔，穿着一件黑色的暗花衬衫，手里端着两杯酒，一杯递到夏也面前。

　　“赏个脸？夏小姐。”
　　夏也没接，看着他，男人的眉目间有熟悉感。

　　他弯了弯唇，看不出几分笑意，直勾勾地眼神打量着她，让人非常不舒服。

　　“确实挺像的。”
　　“不过夏小姐....”他话音一转，“长成这样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真愿意为了那几个钱去当替身？”
　　“先来后到，懂得什么意思么？”

　　夏也反应过来，“你是安星颖的哥哥？弟弟？”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这倒是挺令安星玺惊讶的，他挑了下眉，略一点头，“好眼光。”

　　“不过我听说夏小姐耳朵不太好？”
　　夏也坐直身子，没再把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瞧着前头拿着话筒鬼哭狼嚎的两个男人，不太在意地接话，“是不太好。”

　　“啊。”安星玺恍然大悟，“聋子啊。”
　　夏也听到这样的话也依旧是无波无澜，声音淡得寡味：“你找错人了，我没兴趣做替身所以你也没必要花时间来跟我说这些。”

　　安星玺短暂的静默后笑了声，还没等得及再说话，门从外面打开，离门近的几人都被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夏也也看过去一瞬，进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两手各提着一件啤酒，进来后放在夏也面前的桌子上，随即蹲下来开酒。

　　夏也多看了两眼，被对方察觉，对方飞快抬头看过来，也是一愣，惊喜道：“夏老师？”
　　“彭程。”夏也小幅度地弯了弯唇角，“兼职呢？”
　　“不是。”少年阳光着，话语里都是雀跃，“我爸的店，让我来熟悉熟悉业务。”
　　“......哦。”

　　彭程笑起来，想问她是不是来这玩儿的，先听到她身侧的男人出声，“你还是个老师呢？”
　　“是啊！”彭程自来熟，一秒钟想好了长篇大论来花式夸奖夏也，被安星玺打断，“你学生知道你给别人当三么？”

　　“......”

　　彭程愣在原地，夏也无言，讥讽地笑出了声。
　　其实一直都明白的，别人欺负你不反抗的话，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便养成一种习惯。
　　挺好笑的，这些是躲不开的。

　　“我说....”

　　“我操你妈。”少年爆粗口，几步冲上前来捏住他的衣领，“你是不是有毛病，别人怎么样关你屁事，嘴这么碎跟个娘们一样，是抢你男朋友了么你这么委屈。”
　　“你干嘛。”夏也见这局势先上前拉住了血气方刚的彭程，彭程手上动作不松，这架势像是非要跟他打一架，包间里不少人看过来。

　　“别给老子逼逼叨叨的，用不着你跟我说她什么人，老子有眼睛自己会看。”
　　安星玺也被点燃了火气，骂骂咧咧：“你他妈跟谁老子老子呢，牙还没长齐....”

　　“行了行了。”包间里有人劝架，坐这边的人纷纷拉住安星颖，夏也快速把包背上，扯着彭程的手臂往外拉，总算是把两人分开了。

　　夏也拉着彭程出了包间，两人走出去好长一截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男孩儿先沉不住气，“那人谁啊，长得跟坨粑粑一样。”
　　她被这个形容逗笑，觉得现在小孩儿还挺可爱的，没忍住，笑意深了几分，最后摇摇头，“不认识，上来就说我抢了谁男朋友，我都单身八百年了。”

　　“神经病，老子看他一次揍他一次。”
　　夏也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没忍住摆架子，“你哪个班的，我回头跟你辅导员说一声，老打架可不行。”
　　“......夏老师你怎么这样呢。”少年鼻音重了点，撒娇道。

　　夏也好笑，“行了，我回去了，你赶紧继承家业去吧，别再惹事啊。”
　　“知道了，那你路上小心啊夏老师。”
　　“嗯。”

　　夏也看着少年走远才往门口走，半途想起陈江蓠，摸出手机来给她发消息，顺带让她跟乔临川说一声。

　　“夏也？”

　　夏也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往声源处看过去，安星颖手里也握着手机，是打字的姿势。
　　她点了下头，算是应了，脚步不停，重新望向手机屏幕，还在和陈江蓠的对话框里，点了发送后，切换到打车软件叫车。

　　“你什么意思？”安星颖几步上前扯住她的衣袖，夏也迫使转过身来面向她，皱着眉头满是不解。
　　“你少给我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清高什么？”她扬着下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

　　“我叫你呢。”

　　“那我不是冲你点头了，不然要怎样，跪下来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么？”也许性格使然，夏也看着很软，看上去是那种没什么脾气的人，而这句呛人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就像是“我早上吃得面条”那样的语气。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夏也背对着，看不着，现在不想跟她多纠缠，抬步要走，余光里注意到安星颖往她身后看了眼，而后极快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跌坐在地。
　　随即夏也听到安星玺和乔临川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颖。”
　　“典典。”

　　后面的脚步声快了些，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让两人的位置一下变成居高临下地对峙。
　　夏也漠然看着她，全然不顾身后的人，眼里没半点害怕，冰冷至极，没什么温度，也瞧不出有别的情绪，像是掀不起半点波澜的一汪死水。

　　“你这招数，”她极淡地扯了扯嘴角，跟看好戏一样，在身后两人赶到现场前，出声：“挺古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