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月明》藤落

4、二中录取

　　秦明家没有电脑，出成绩的当天，秦明一早就打电话查询了成绩，618分。比中考前那几次模拟考试大概高出了近20分，在他的预估分数段内。按照往年市一中的录取线，秦明的成绩只能说是勉强有些希望。但今年中考情况不同，试题难易度上讲，整体偏简单，录取线肯定会比以往高。

　　只是，想必秦父会失望了，秦父对秦明的要求是让他考上一中。多年来，秦父秦母眼中一直别人家的那个小孩。即使偶尔的夸奖，也显得虚情假意。血溶于水的亲情怎么就那么多隔阂呢？连起码的信任都少的可怜。

　　秦父是很追新鲜、追时髦的人，典型内里儿糙，表面光鲜。有一段时间，秦父收集各种造型的打火机。有各种动物的、汽车造型、乐器的，种类五花八门。那天，吃完晚饭，秦父拿着一个金毛犬造型的打火机在那研究，怎么也找不到怎么打火。秦明和秦母也凑上前，一起倒腾。

　　“咦......邪门啊”秦父挨个摆弄着狗腿、晃动狗尾巴，嘴里不停的嘀咕。眼看着掰开狗脖子，露着打火机的口，竟怎么也不知如何打火。

　　秦明观望着，也很诧异。“我......看看”心里纳闷，接到手里。狗脖子复位再打开露出打火机口，晃动一边狗的腿，尾巴，身子……

　　就这么个小物件儿，还有哪里能动呢？“会不会是坏的”秦母随口说道。

　　说着，秦明不经意的左右晃动了一下与身体之连着一小部分的狗的脖颈。

　　“啧.....”忽地一下，狗脖子那处冒了火，秦明险些烫了手，仍不露声色。

　　“哦......这样......看”秦明说着拿近给秦父演示一遍，递给秦父。

　　秦父恍然失笑，叹道“这么简单啊，我这还一通找，还是我儿子聪明”。秦父拿到手中，试了一下。

　　秦明淡笑，没说话。转身回屋，打算看一会书。扭身关门间，背对着卧室的秦父又尝试了几次打火。

　　“他刚才也不知道，你看吓了一跳，不经意碰到的”秦父和秦母幽幽说道。放在门把上的手愕然僵住，几分钟前的夸奖让秦明顿觉讽刺。转身间的拆穿？谎言？信任？那时的秦明还未接触到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比比皆是的虚伪，纯真的十几岁的年纪无法做到坦然面对。

　　秦母对秦明的学习，一向是丝毫不在意。有时秦明甚至觉得，秦母对他的所有事都不甚在意。秦明感冒、咳嗽生病的时候不在意，总是说吃药也不管用，扛扛就过去了。饮食上也不在意，考虑不到早晚只熬一些粥，正长身体的秦明会不会饿，更不可能知道秦明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中午午休时，秦明也不太敢踏实的午睡，因为没有人会提醒他时间，这是在一次不留神睡过上学迟到后得到的教训。

　　秦母回家吃午饭时问询了秦明的中考成绩，一上午，周边邻里早已相互谈论开来，有些小道消息比秦明都灵通。

　　“成绩出来了？”

　　“恩......”

　　“听北边你二婶说了......618分是吧”

　　“是”，对于考上一中或是二中，秦母没有过多询问。

　　下午秦明知道了市一中和二中的录取分数，一中录取线一中619分，二中录取线599分，秦明以1分之差与市一中失之交臂。情理之中，又仿佛意料之外。他从来都不是拥有好运气的人啊，等个公交身上都能被落上鸟屎。

　　这1分之差的落榜，在秦明刚刚得知的刹那难以回神。怔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从震惊到失落，转而心中懊恼、沮丧，逐渐沉积成酸涩、委屈。恍然间，不知触碰了那根心弦。秦明僵硬中，嘴角微带颤抖向脸颊拉扯，继而向上翘起。转瞬，突然放生大笑，笑的不可抑制。

　　仿佛听了一个滑稽的笑话，又像是那个1分之差错失机会的并不是他，他不过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看着这荒唐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最后，秦明笑的显然有些收不住情绪，笑着笑着，眼泪断了线般的划过脸颊，有些啪嗒啪嗒的直落在地上。

　　短短几分钟，秦明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突然豁然开朗。哭罢，略带抽噎着起身，走进洗手间，洗脸，用冷水一遍遍冲着眼睛。

　　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武涛是秦明同学中最要好的朋友，升入小学4年级的时候两人分到一个班，坐在前后桌。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成为了好朋友，其中功劳百分之90%要归于武涛。从此，他俩也算是成了彼此的发小。

　　武涛中考考场是在二中，考前一天一同去看了彼此的考场。秦明语重心长的提醒着武涛，“你就是平时有些马虎，答题稳一些，二中很有希望”。武涛听罢，抓着后脑勺，嘿嘿傻乐。

　　说起来从考试那天，秦明和武涛好几天没见了。

　　武涛性格大大咧咧，跟谁都能聊上几句。武涛妈妈特别开明，随和，在学习上没有给武涛施加过什么压力。比如一定考班里第几名，一定考上哪所学校，总之差不多就行。

　　在这样宽松的环境下，武涛的成绩一直也还不错，处于班内中等水平，发挥好了能窜到中上游。武涛头脑聪明，稍微一点就明白，主要问题是贪玩，初二之前，心思一点没放在学习上。

　　武涛父亲是城北区银河学校的一名体育老师，秦明和武涛的小学时光就是在银河小学度过的。银河小学在火车站附近，不过秦明上小学的时候火车站还不在那。

　　涛妈一直做些小买卖，武涛上小学后，正赶上小学旁边一家门脸转租，涛妈就顺理成章租了下来，开了一家小超市，面积不大但卖的东西不少。夏天的时候，下超市门口还会支上货架子，摆着各种玩具，小吃等。

　　在银河小学，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甚至一些家长，都认识武涛他们一家。可想而知，小超市的生意也挺红火。

　　自从四年级开始，秦明认识武涛并成为好朋友后。武涛经常拽着秦明往他家小超市跑，武涛爱吃甜食，自己吃不过瘾，各种糖往秦明嘴里塞。去武涛家找他的时候，涛妈总是热情的张罗，摆一茶几的小零食。再三推脱不过，秦明才会吃一些。秦明心里明白，不能太贪心，不能不知分寸，不然会让人讨厌。

　　快要走到武涛家门口，老远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嗨，秦明......我在这呢”。

　　秦明寻声刚转过身，“吱......”的一声，武涛松开自行车车闸，一脚踩在踏板一脚支在地上，将将停在秦明身侧。

　　“找我啊？我下午去学校了”嘴角噙着笑道。

　　“那个......我查分了，过来问问你的......”秦明还未说完，武涛下了自行车，边说边将自行车停在家门口。激动的打断“问我考了多少汾是吧”说着笑了起来，”秦明，你说咱哥们，太特么有缘分了”。

　　秦明看武涛由内而外洋溢着的高兴劲，便知晓定是考的不错。

　　“你猜我考多少？你猜.....你肯定猜不着，我考了601分”，武涛憋着笑道“你知道二中录取线多少吧，嘿嘿，599分，在惊悚了”。

　　“哎呀，我真是个幸运儿啊”边说边拽着秦明进屋，“当时填志愿你让我第一个写二中，你不知道，我那会那个心颤啊，没底啊”

　　“你每回做题都跟连追带赶似的，又不是不会，还总丢分。你踏下心来认真写，就不会错”秦明笃定道。

　　转而，武涛又长长的一声叹气，满脸的惋惜，“学校公示墙贴了成绩榜和录取学校了......”武涛拦着秦明肩膀，轻拍了下，“我见你成绩了，就差1分，你说说1分啊，1分就是一中了”。

　　“没事，本来我预估的也是二中。上一中算捡着了，二中是正常”秦明略带苦涩，勉强一笑，说不失落那肯定是骗人的。如果分数差距多，那也就认了，可就差1分，实在是遗憾。

　　“兄弟，你也别太失望......以你那学习能力，在二中一样能考上重点”说到这武涛迟疑了一下 “话说，你爸会不会给你转到一中啊”。

　　秦明讪讪一笑“不知道，应该不会”

　　“我还挺想咱还在一个学校的，不然你放学都没个伴”说完，武涛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秦明是有多不放心。

　　秦明拽着武涛学习、中考前各种叮嘱，心里确实期盼着武涛能和自己一样进二中。虽然秦明对自己考二中很有把握，但就担心武涛太过于放飞自我，试卷上撒欢，一失足成千古恨。得知武涛也能上二中，从心底里，秦明比自己考上二中高兴多了。

　　武涛对高中生活已经展开各种规划、设想，发愤图强争取和秦明考上同一所大学。好兄弟间又闲扯了半天，秦明放心回家了。

　　秦父下班回家刚一进门，扯开嗓子喊“秦明，多少分查了没”。

　　秦明拿着碗筷走出厨房，将碗筷摆上餐桌。紧张而又忐忑，“恩......查了”

　　啪的一声，秦父将车钥匙仍在餐桌上。秦明随之心里咯噔一下，大气都不敢出。

　　“618分......是.....二中......和一中线差，”秦明吞吐着嗫喏道。

　　“真是一点不争气啊”秦父皱眉，厉声斥到。听到二中两个字，秦明后边说什么要说什么秦父根本没听到，瞬间拉下脸。

　　多年来，秦父一直如此，武断、专制，永远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解释什么呢？有什么可解释的呢？一点必要没有。

　　“你说你，我跟你妈是少你吃少你穿了，一样交学费上课，人家怎么就成绩比你高，学习比你好”秦父横眉立目，“真是一点不知道努力......不争气”。

　　说完秦父转身去放外套，秦低着头罚站般，呆愣愣的站在那。

　　“秦明，过来端菜”，秦母在厨房喊道。

　　秦父的一番训斥秦母在厨房听得清楚，儿子被训的可怜见儿的，秦母虽不干涉但也于心不忍。

　　吃饭的气氛尤为凝重，好似深吸一口空气都能将人噎到。秦明埋头，吃的尤其慢，似乎只要自己一直堵着嘴，秦父也无法说话般。

　　“秦明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看看人家别人怎么学习，别整天不知道干什么”秦父放下碗筷，责备道。

　　几天后，饭桌上秦父和秦母念叨，“听说张绍国家闺女，花两万，转到一中去了”。一句没提他先前吹嘘的人脉，能轻松将秦明转到一中的事情。

　　最终，秦明还是如自己预估的一样，等着去二中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