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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孟婆的眼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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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洞穴深处走出三名威风凛凛的将军,小老儿见了他们,赶紧作揖,客气得很。
“可有鬼可以提供?”为首的将军拍了拍随身佩剑,扫视众鬼一圈,眼光冷得很。
“有的有的,将军可需要什么样的?”小老儿堆笑道。
“以前你给的那些力气大的、聪明会来事的都没用,干不了多久就躺下了。我看,干活还得要实在人,谁在这里待得最久?”将军话音一出,众人纷纷举手。
牛脸人凭借他的牛叫脱颖而出:“哞——哞——哞!大人,我是来得最早的!我可卖力了!”
将军上前一看,点头道:“算你走运,来吧!”
朱悉见机不可失,顺道:“大人,我跟他是一块儿的,也可以来吗?”
将军正打量朱悉,却被小老儿叫停:“你才来的新鬼,怎么可能跟它是一起的?”
“它是我家的黄牛,我一直用它耕地来着,后来它死了,我就自己耕。我们当然是一起的。”朱悉撒谎不眨眼,牛脸人佩服地看着她。
“把自己当牛用,能吃苦,来来来……”将军喜出望外,招手让朱悉上岸。
朱悉拔出沉重的双腿,跟着牛脸人往外走,经过小老儿身边时,听得他私下里咒骂:“别以为下去是什么好事,在这儿至少还可以躺平,下去了可叫你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
朱悉转过脸,看小老儿,问道:“你看见过一个小孩子吗?他叫小豆子,是我的儿子,我是来找他的。”
小老儿愣了愣,嘟囔道:“有个小孩,不知道是谁。”
朱悉欣喜若狂,跟着三名将军往下走。将军又挑了几个鬼,声称这次是他们运气,被选中了,可以提前进入下一层,这是多少年都盼不来的好机会,他们可得好好珍惜。“只要好好干就能晋升,就越早能脱离苦海。”将军向众鬼许下承诺。
这地府原来是座洞府,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洞穴,行至中途时,听得墙壁里有什么在缓慢蠕动,牛脸人吓得钻到朱悉腋下。
“不、不、不会是有大蛇吧?”有人磕磕巴巴地问。
“你们难道不知道地府是什么?”左副将怜悯地看着他们,“无知,真可怜。”
“此处是建木的树根。”右副将解释。
难怪盘根错节,原来竟是建木的树根盘绕出来的。
“你们的任务就是维护好建木的树根。”将军回头对众鬼道,“建木为上古神树,为保三界太平,收纳三界戾气导于根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建木运化戾气,以使三界永享太平。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众鬼山呼称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二层的洞府建得有模有样,有门有槛,里面还摆设了一些凡间的家具。众鬼顿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纷纷感谢将军恩重如山。将军拍拍手,左右副将带着人马鱼贯而入,端来一些杯盏碟盘,似乎端着佳肴美酿。朱悉与牛脸人同坐一桌,仆人奉上两个大盘子,上面倒扣着一个碗,不知里头是何物。牛脸人迫不及待地掀开倒扣着的碗,一坨粪便赫然出现在盘子里。朱悉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拎开碗,竟然也是一坨粪便,不同的是,肯定是两种生物的粪便。
“怎么是屎?”有鬼惊呼着站起来。
左副将走上前,看了看那鬼盘子里的屎,又挑眉看了看那鬼:“没搞错呀,羊屎,配你的眯眯眼。”
“你才吃屎!”那鬼硬气地站起来,挺胸抬头往外走。
左副将一个箭步便将那人反手抓了过来,摁倒盘子里,把那些一粒一粒的羊屎擦了个干净。
“大家不必惊慌。”将军坐于高台发话了,“既然我们都是为了运化建木的戾气,那就不要在意吃的什么东西了,这些东西当然都是不好的,不然怎么会是戾气呢?我们应该时刻想着光荣的使命,而不要在意吃屎这个细节。”
“将军,既然这些屎都是戾气所化,那麻烦您能不能高抬贵手,稍微变化一下,至少不要是屎嘛。”有鬼开始请求。
“就你他妈话多。”右副将端起那鬼的屎瞬间就塞到了他嘴里。
无人再敢做声。
“今天小惩大诫,如果还有鬼不服的,下次惩罚就翻倍。”将军发话完,便退回□□休息了。
牛脸人苦着脸,朝朱悉抱怨:“还不如待在上面呢,果然没一个地方好待。”
“别灰心,还有机会的。”朱悉想到小豆子可能也经历过这一遭,心里难受得很,拿起盘子里的屎放在嘴里咀嚼,果然痛苦才是真实的,屎的确难吃。
吃了一阵子屎后,有人的人性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鬼性,纷纷赞叹盘子里的珍稀美食,甚至在大将军面前还要表演“抢屎吃”的戏码,以表忠心。朱悉和牛脸人每天吃着自己分内的屎都要呕吐不止,还要看那些令人作呕的戏码,真是煎熬,最佩服的是,他们怎么将不同屎吃成不同的美味的。
牛脸人满脸苦涩,嘟囔道:“难道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吃屎了?”
“别忘了,你是鬼,哪里有一辈子两辈子的,是永远。”朱悉说。
牛脸人感觉更不好了。
“你别丧气。”朱悉把那坨不知道什么的粪便塞进自己嘴里,艰难道,“你发现没有,这里最凶的就是那三个将军,其它人整天头垂得连脸都看不见。”
牛脸人来了精神,顿时将牛鼻孔挣得跟牛眼睛一样大,怪滑稽的。
“这里从来不点人数的,我们可以趁戒备松懈的时候逃出去。”朱悉以手势示意它镇定下来。
牛脸人心满意足地抓起盘子里的粪便塞进嘴里,毕竟吃一口少一口了。仆人们鱼贯而入,端上一盆盆屎放在众人跟前。朱悉赶紧打开盖子,让那味道飘向三位将军的上座。还有马屁精连忙表示,屎太少了不够吃,必须拿一桶来。三位将军哈哈大笑,随即让仆人端来好几大桶屎。还没吃呢,朱悉就要呕吐了。三位将军也受不了了,捂着鼻子和嘴巴闪身到了内室。朱悉示意牛脸人站起来,把盘子里的屎抖落掉,学着仆人的样子也列队到最后。有其他鬼看见他们开溜,也学着样子跟过来。朱悉拉着牛脸人往门外跑。
“怎么现在就要走?”牛脸人还有些害怕。
“都做鬼了,胆子怎么就不能大点。”朱悉急道。
牛脸人觉得有道理,跟着朱悉跑起来。跑出洞府,朱悉赶紧回身把门关上。
“这是为什么?”牛脸人不解。
“把其余的鬼关在里面,这样少了两只鬼才不会被人发现。”朱悉道。
“太不道义了吧。”牛脸人摸了摸自己的牛角,仿佛生前是头老实牛,做了鬼也只能做一只老实鬼。
“是的,那你回去吧。”朱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牛脸人立马跟上来,抱歉道:“我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我没当真,我知道你就是说说而已。”朱悉贴着墙壁,示意牛脸人不要说话,“你知道要怎么走吗?”
牛脸人茫然地摇摇头。
“你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那几个人说什么吗?他说这墙壁里挪动的是建木的树根,而这地府是沿着建木的树根建造的,所以,只要我们沿着建木的树根走就一定不会迷路。”朱悉略一沉吟,示意二人再次噤声。
朱悉注意着墙壁里的蠕动,跟着那蠕动继续往下,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只听得兵刃交接间似有金戈铁马之声。二人好奇,趴于墙根处张望,只见一众鬼在沙场操练,有人在台上喊令,颇有威武之感。
“这是唱得哪出?难道鬼也要上战场么?”牛脸人满脸疑惑。
“不管了,我们也加入进去。”朱悉从旁捡起两把插在地上的剑,一把执在自己手里,一把扔给牛脸人,两人乱舞剑花,扮做刚才从旁操练一般混进队伍里。
“注意看看,有没有小孩子。”朱悉吩咐牛脸人。
两人在队伍里窜了一圈,没有看见小豆子,也没有人来阻止他们乱搞。
“停!”台上那人大喝一声,所有的鬼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严阵以待。
朱悉和牛脸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须臾,四面八方射来利剑刀斧若干,有鬼不防,一朝毙命。当然,他也没命可毙,不过是被打得脑袋开花、身首异处,然后继续被利剑刀斧蹂躏而已。朱悉已经被插成刺猬,每一下都要命,但就是不死。
“这一次的戾气是来真的!”牛脸人喊道,“我还不如上去吃屎呢!”
两鬼又退出去,相互拔着对方身上的利剑。朱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为什么他们都不逃啊?”
“大概逃不掉吧。”牛脸人拔下一个箭头,朝朱悉亮了亮,“皮肉都烂了,不过没有血。”
“怎么可能逃不掉,你可别高看自己,我猜大概是下面更恐怖。”朱悉觉得自己所料肯定不错,想起小豆子真是可怜,他那么小小的年纪又没有妈妈陪在身边,可怎么过呀,“不行,我还要继续往下。”
“我想回去吃屎。”牛脸人可怜兮兮地说。
“你不如全部看完之后再决定,吃屎也要吃得明明白白啊。”朱悉鼓励它。
牛脸人决定听从朱悉的意见,先跟着她往下走。果然,鬼们不逃走的确是有原因的,做生不如做熟,换一种方法折磨不如适应已有的方式。第四层是火烧,牛脸直接吓晕过去,朱悉拖着它到了第五层——油炸,牛脸人被肉香味唤醒,吸着鼻子问是什么好吃的。人肉。朱悉刚说完,牛脸人又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