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心》刘熵

13、前世出现了（一）

　　无裘痴迷地瞧着木灵均，一瞬不瞬地深怕错过任何细微之处，还不时发出“哇”、“噻”的声音。
　　“曾经有个女神仙见到木灵均，忘记在飞行的时候设置结界，你猜怎么样了？”司命回过头对无裘道。
　　无裘好不容易把目光从木灵均身上撕下来，擦了把口水，含混地问道：“怎么样了？”
　　司命抬起手臂，一个虚掌把无裘撩飞。无裘只觉得一阵飓风灌进她的身体里，眼前一片花白，神魂颠倒。
　　木灵均嗔道：“她可是凡人。”然后又用结界护住无裘，让她扯着自己的袍袖，防止掉落。
　　“凡人妄图窥探天命可不是好事。”司命轻蔑地看了无裘一眼，冷哼一声，“要不是灵均仙君心善，你早死了八百年了。”
　　无裘嘻嘻直笑。木灵均问她笑什么。无裘提防地看了看司命，压低声音对木灵均耳语：“我早就死了，还怕他作甚！”
　　木灵均讶异地看着她。
　　无裘挥了挥手，指着自己道：“这具身体是朱悉的，我不过是她前九世中某一世的记忆罢了。她中了水怪的毒昏过去了，我便溜出来玩了。”
　　“那水怪无毒啊？”木灵均觉得自己灵力够高了，怎么会看不出水怪有毒呢。
　　“我不是说毒药的毒，而是……”无裘想了想，眼珠子转来转去，试着解释，“你看得出我生前是在哪混饭吃的不？说了你也不懂，青楼啊，就是丽琼苑这样的地方，逗男人开心取乐赚皮肉钱的……哎呀，什么是皮肉钱？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好吧，我就是想告诉你，干我们这行不怕客人难缠，最怕的是自己动真感情，但凡动了点感情，最后都是人财两空。”
　　“这根朱悉中毒有什么关系啊？”木灵均还是不懂，他纵然流连于各路仙女中，却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
　　“水怪是由心魄所结，心魄是人们扔弃的情感，朱悉被水怪所伤，中的就是多愁善感的毒。你想想，她有九世的记忆，这些记忆里又包含了连篇累牍的情感，累赘啊，沉重啊，累啊……主要是难受，那些爱恨情仇一齐迸射出来，是人都受不了啊！所以，她中毒了。只好让我这种对感情免疫的人格出来帮她收拾残局喽！”无裘说得头头是道。
　　木灵均细细品味间，已经到了南天门的地界了。
　　“凡人是不可上天的，还真要带她走吗？”司命返过来问道，“发现了可要被丢下诛仙台的。”
　　“我可是要带她走的，我还有好多不懂的事情要向她请教哩。”木灵均任性的护着无裘。
　　无裘向他递去一个“你真棒”的眼神。木灵均伸手施咒，瞬间将无裘变得极小，让她钻进自己的衣领里。经过南天门，四大天王是四尊极高大的云做的雕像，俯视着南天门下经过的每一个神仙。若不是那对铜铃般的大眼睛谨慎地从左扫视到右，又从右扫视到左，真的会让人以为这只是四团极大极丰满的云朵。
　　“凡人的气息。”魔礼红嗅着鼻子道。
　　“兴许是我在凡间待得太久了，沾染了一些。”木灵均道。
　　“不对，是凡人的气息。”魔礼青也耸了耸鼻子，肯定地说。
　　“没有凡人。”木灵均仍然这么说。
　　魔礼海和魔礼寿不理会他的辩解，将他拦下。突然，一只小耗子从木灵均的脚边蹿过，司命一把逮住小耗子，摇着它的尾巴对四大天王说道：“可不就是这个小东西身上的气味嘛，你们瞧瞧，凡间的小耗子都要成精啦，跟着我们上天啦。”
　　四大天王面面相觑，不知司命所说是真是假。
　　“你们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灵均仙君吗？他可是上古神力托建木所结仙胎，将来的三界统率，难道会对你们撒谎不成？”司命狐假虎威道。
　　四大天王恍然大悟，恭恭敬敬地弯下巨型的身体，那些云彩被他们的铠甲冲散，发着红光和绿光朝两边退去，露出金光闪闪神秘的南天门。
　　“这么高？”无裘忍不住好奇惊叹道。
　　木灵均连忙用咳嗽掩盖住无裘的声音。
　　司命招了招手，一条长梯从南天门上伸下来，落到了脚边。司命走上去，长梯便载着他滑往南天门的方向。入了南天门，司命便荡开身去，钻入一团云雾之中。无裘只觉得寒风凛冽，瑟瑟发抖，她依偎着木灵均的脖子取暖，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摘了下来，将她置于地面。地面覆盖了厚厚的白雪，碰触之处皆是一片冰凉。木灵均将她放回正常大小，无裘见自己周身都覆盖了白霜，连头发都冻硬了。
　　“这是哪里？”无裘哆嗦地问，“难道是广寒宫么？”
　　司命将手一扬，广袖飞舞，风霜尽去，“司命宫”三字赫然出现在眼前，但这三字也不过是寒霜所结，瞬间又称为冰凌碎于众人脚下。
　　“怎么这么凄凄惨惨戚戚？”无裘以为但凡是神仙住的地方，那一定是再也找不到的快活窝。
　　“司命宫掌管天下万物之命运原本就是一件极苦的差事，再者众生皆苦，若不立于这极寒极苦之地，又如何能体会万物之不易呢？所以司命宫向来冷清，今天灵均仙君来访真是蓬荜生辉啊。”司命道。
　　“阿嚏！”无裘打了个打喷嚏。
　　木灵均撮起一团小火苗置于她额处，无裘骤然感觉暖和许多，身上的那些白霜也退了不少。三人又往山上行，过了一会儿，无裘觉得疲累，问道：“司命宫还要走多远?”
　　“你且往后瞧。”司命道。
　　无裘往身后看，只见身后一道一道数不尽的门，并不见刚才的山脚。
　　“你且往身旁瞧。”司命又道。
　　无裘往身旁张望，并未见岩石陡峭或者白云深处，只见一扇扇的门在她身旁如扇子般打开，待她往前瞧去，仍然是一条登山的天梯，所不同的是那条天梯竟然直立起来，变成一道一道数不尽的门。
　　“去吧！”司命推了无裘一把，无裘只觉得迎面一阵寒风，不一会儿便落在一间殿堂之中。这殿堂空无一物，四周全是高高的书架，中间供奉着一尊水晶球，有几个小道士正围着水晶球在细细查看。司命引木灵均与无裘走过去，介绍道：“这个水晶球能看见凡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木灵均与无裘好奇不已，走过去查看一番果然如此。无裘央求小道士帮她调到坛城的丽琼苑内，发现曾阿牛和棠本罡已经发现她不见了，正在到处找她。哎呀，糟了，自己刚掌握身体主动权的时候兴奋不已，都忘记要告诉他们了。
　　“司命仙官，我的命运在哪里？”无裘问道。
　　司命从一座书架上抽出一层图册，这些图册一本一本飞过无裘的眼前，只见上面写着“凡间又又又又又……副册”、“凡间又又又又又又又……副册”，这些本子的装潢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好像是封皮上的“又”字的多少。
　　“你的命运就在这些本子里，具体是哪一本我也不记得了。”司命颇为得意地介绍，“像你们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用知道自己的命。”
　　“什么意思？”无裘道。
　　司命飞到半空中，双手在胸前比划出一个圆，顿时有无数水晶镜从书架中凌空而出，面面相对。
　　“你们上来看看吧。”司命对他们邀请道。
　　木灵均携无裘飞上殿堂的半空中，站在两面水晶镜前。
　　“这叫做省镜，你们往两边瞧一瞧。”司命道。
　　木灵均和无裘往两边瞧去，只见两面省镜里又有无数数不清的省镜，一道一道地往外推开，无穷无尽，如司命宫的那道大门。
　　“每两面省镜预示着一个人的一生，每一面省镜都是他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和将来要发生的事情，数不清的省镜预示着他无穷无尽的生命历程。”司命道。
　　“这么多都是你写出来的，好厉害啊！”无裘感慨，“你到了凡间一定是最厉害的说书人。”
　　“不能这么说，省镜是上古法器，蕴含着某个人物的一生定数。一般只需要我们来维护一下，不需要过多着墨。”
　　“人物？那普通人呢？”
　　“普通人的命运是由省镜根据大人物的人生事件需要自动生成的，“省镜”会自动反射出不同的故事线，投映到相关人物身上，好使这些相关人物的故事来支撑这位大人物的故事。于是，就这样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似的完成了整个三界的命运剧本。而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查漏补缺，对命运出现空白或者残缺的地方进行弥补。”司命看了看无裘，斜睨着道，“不过像你这样的小人物，几乎不会有人记得给你编排了什么样的命运，你找不到自己的那本命簿。”
　　“所以，像我这样的草民只是随意地被安排出来，然后无穷无尽地参与到轮回里。”无裘自嘲道。
　　“可以这么说吧。”司命认真道，“这个世界需要炮灰，不可能人人都是主角。”
　　无裘点点头，颇为接受。
　　司命倒没想到她如此坦然。
　　“如果有人不按照剧本走，会怎么样呢？”木灵均突然发问。
　　司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凡间的运程是上古法力通过省镜反射安排出来的，如果凡间的运程被突然改变，那么这道力量一定会反射出来反噬仙界，很有可能会造成日月颠倒、颠覆挪移，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