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块月亮》一风一风

22、第22章

　　（三十一）

　　吴学文入朝以后，不仅能出色完成战地运输任务，还能利用整修车辆的间隙在连队开展篮球活动。修理连还为团部制作了一副活动篮球架，主要有底座、湾管、篮板、篮框及篮网等8大件，需要时装上嘎斯车拉上球队，到友邻部队后球员齐动手，用铁螺丝组合成一副篮球架，快速建成一个符合标准的简易篮球场，即可开展友谊比赛。

　　战后朝鲜重建期间，吴学文更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他与友邻部队建立了友好关系，还为中朝两军友谊架起了桥梁。特别是四连篮球队在他的带领下，利用点滴时间坚持篮球训练，有机会就搭便车或者步行与友邻部队开展友谊比赛，活泼了部队的气氛。

　　从1953年10月起，志愿军后勤部某分部为庆祝停战胜利而隆重举办了运动会和文艺汇演。分部所属有4个汽车团、3个大站、仓库、医院、防空哨部队等13个团级单位。各个单位都派代表参加。面对篮球队没有球衣的问题，吴学文是篮球队队长，篮球比赛时，3号的吴学文三步上篮时在空中能停留2秒钟。

　　当裁判员宣布进2分时，主席台上的分部参谋长高呼：“3号加油！”全场掌声雷鸣，比赛中16团篮球队获得了冠军。从此16团篮球队誉满朝鲜钢铁运输线和前沿阵地坑道内外。吴学文的名声也跟着篮球队的名声远播重建家园的各个队伍里。

　　分部运动会以后不久，吴学文所在的四连篮球队接到志愿军后勤部领导机关的通知：驱车前往志愿军后勤部，参加了两个基层连队篮球友谊表演赛。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后勤部长洪学智和机关同志们以胜利喜悦的心情，亲临观看了篮球比赛。洪部长及机关领导同篮球队合影留念，还拉着吴学文的手说：“你们在球场上同样也打出了志愿军的魄力和意志！”

　　志愿军某炮兵师的篮球队，球艺高超，实力特强，从鸭绿江打到“三八线”无对手。听说分部举办过运动会后，16团篮球队扬名在朝鲜大同江两岸。该炮兵师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亲率师篮球代表队，来16团参观交流。

　　16团团长和副团长都是红军干部，带领团部机关和篮球队热烈欢迎。汽车团与炮兵师两方领导相见，既谈汽车兵源源不断把炮弹运到炮兵阵地，又谈炮兵如何把炮弹射击敌人心脏的战斗故事，彼此谈笑风生。

　　到了下午，友谊赛开始，双方师团首长一并观看，由主客两队各1名裁判员执行裁判。按规定打满两场40分钟结束时，主队略胜。在十分融洽的欢送客队时，炮兵师参谋长和主任热情邀请16团篮球队参观炮兵阵地，团首长当即愉快应邀，说下个月的今天准时赴炮师参观学习。吴学文在这次友谊赛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团首长对他赞叹有加。

　　吴学文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素云，但苦于没有机会去基地医院。当然，他也知道，素云每天都出去巡诊，只有到了黄昏时分，她才会到医院汇报巡诊的情况。所以，吴学文就是白天到基地医院也找不到素云。

　　机会总是会有的。所谓机会，就是人们想象不到或通常会被忽视的某个巧遇的点。这天上午，吴学文去云鹤里送物资，回到汽车团后又去胜湖里，回到汽车团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按往日一天内执行了两个任务之后，加之又到这个时间，基本上不会再派任务了。可那天真是巧，汽车团急需要送一批药品到基地医院，而且只有吴学文回到了汽车团。连长找到吴学文，拍拍他的肩膀，说：“只好再辛苦你了。”

　　一听说去基地医院，吴学文有点兴奋起来，说：“不辛苦，不辛苦。”

　　从汽车团到基地医院，路不算远。所以，当吴学文开着汽车到基地医院时，正逢素云回到医院。吴学文知道素云要向领导汇报工作，与素云见面时，只是打个招呼。素云上楼去了，吴学文就站在楼下等着。车上的药品全部卸载后，吴学文依靠在车前。今天送药品因为路近，所以只有吴学文一个人。看到素云出来，吴学文迎了上去。素云说：“你还没回去啊。”

　　吴学文说：“对了，素强近来好吧。”

　　素云微微笑了笑说：“他整天到处跑。”

　　吴学文担心素云会马上离开，就直接对她说：“对了，我们团篮球比赛，得了冠军。”

　　素云说：“是啊，我们都听说了呢。你们篮球队真厉害，打败了所有人。”

　　说到这里，素云又问道：“你是几号球员啊？”

　　吴学文听到素云问自己是几号球员，心里一下子爽朗起来了：“我是3号！”

　　素云的脸上露出佩服来：“原来你就是3号啊，听说副参谋长都夸赞你了呢。你真了不起！”

　　听着素云夸奖自己的表情，吴学文心里甭提多幸福了。他说：“我送你回去？”

　　素云说：“不用，不用，你快点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吴学文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就说：“你看你，几年来，我不是一直跑夜路吗？快上来吧。”
　　就在吴学文是否再坚持送素云回去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吴学文说：“你看，都下雨了，快点上车吧。”

　　素云不再争辩，就上了吴学文的车。吴学文的车开得很慢，他的心还有点紧张，生怕素云催促他开得快点。基地医院离九芹家不是很远，就是车得再慢，也会很快就到的。坐在车上的素云想到了陈晓梅，她担心陈晓梅引起误解，就让吴学文早早地把车停下来，说自己还有其他事。吴学文也不好再坚持，就看着素云的背影消失在浅谈的夜色的小雨中。

　　吴学文在回汽车连的路上，一路哼着歌，对他来说，今天是满载而归呢。更让吴学文没想到的收获是他回到连队之后，团政委到连队来，先是开了个连队支部会议，接着找吴学文谈话。政委说：“学文同志，自从你来到朝鲜战场后，打仗思想端正，积极完成连队交给你的每次运输任务，尤其在那次火速为前线阵地运送弹药，你先后七次冲上了阵地，为前线官兵及时供应了弹药，保证了战斗的胜利，为此部队给你立了7个三等功，这在团里及各个连队引起强烈的反响。
　　战后朝鲜重建阶段，你没有放松工作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不怕苦和累，表现出了一名党员应有的责任。作为一名篮球队员，你打出了我们团冲锋在前的精神，也为团里争了荣誉。经连队支部推荐，团党委研究决定，提升你为一连副连长。希望你到新的岗位后，能继续保持戒骄戒躁，敢于冲锋的优良作风，为连队树起一面旗帜。”

　　听着政委的一席话，吴学文的头顶直冒汗，这是激动的汗，是喜悦的汗，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提为副连长。当政委听他表态时，吴学文似乎有点语无伦次了。他端坐在政委面前，郑重其事地向政委表态：“坚决服从组织任命，在今后工作中，我会继续发扬革命传统，积极弘扬一名党员不怕吃苦，敢于吃苦的精神，充分发挥排长遇事冲锋在前的作用，努力为连队争荣誉，为自己争光。”

　　那晚，吴学文多想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给素云啊。他早就知道素云是干部，但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级别的干部。以前从她的年龄判断，估计也就是排级这样的干部。现在好了，有了军衔，再见到她时就知道了。吴学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激动的思绪在夜色里徐徐铺展开来，想象着素云知道他提为中尉副连长时喜悦的样子。那夜，吴学文怎么都睡不着，他想到了母亲。想着想着，眼睛里淌出了泪水，如果母亲知道他又提拔了，会是怎样的高兴啊。

　　吴学文趁着战友睡着的当儿，他静静地坐起来，打着手电筒，拿出信纸和笔，他想把这喜悦的心情写信给素云。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带着清冷的风静静地洒在吴学文的脸上，洒在那间打着呼噜声的房屋里。这样的夜，吴学文是陌生的，他从没有失眠的时候，每天出车回来，到了熄灯的时候，倒头就会睡着。而今晚，他没有睡眠，脑海里荡漾的尽是美好的场景。

　　当吴学文拿起笔写上“素云”两个字时，他又踌躇起来，以前可从没给素云写过信啊，怎么跟她说呢。再说，素云还向他打听鲁山的消息，是不是她和他……吴学文转而又想，那不太可能，鲁山生性莽撞，又没读过什么书，除了人长得强壮点，他没有什么可与自己比的。再说了，鲁山只是个战士，而自己早就是干部了。素云是干部，又有文化，她当然要与有文化的干部交往了。

　　吴学文又想到，也许素云每次与自己热情打招呼，只是在意他和素强的关系。仅仅是自己提拔，跟人家又不相干。如果一本正经地写信给她，又总觉得有点显摆的感觉，再见面时岂不叫人难为情？

　　吴学文抬头看月亮，不知如何是好。他关掉手电筒，静静地把心情摊开来，写信只是告诉素云自己有了进步，又不会写其他内容，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素云还为会他高兴呢。

　　心里装着一个人，若有喜事，总会第一时间想与对方分享。

　　就这样，吴学文在左思右虑中，在辗转反侧中，在看着月亮由东向西的移动中，度过了既兴奋又矛盾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