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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败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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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山,为月兹与离伏交界处,位于离伏北段,前有紫金山,陡峭险要,人迹罕至;汨水,日夜奔流。
这一仗,甚为棘手!
大越的军队以步兵骑兵为主,并不善水战,那时候镇压黎古的内乱就打得非常艰辛。
“在这里作战,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褚灵站在沙盘边,皱眉道。
“娘娘不必担心,离伏尚有善作水战之人,凭我们两国军力,定力保蒙山。”
她只是点点头,她心里很清楚,离伏在大越长期控制之下,那善水战之人是绝不会重用的,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连战船都来不及准备,何况还要操练水师。
接着,她让众将出谋划策,大家都积极发言,她听出来了,大家都愿意为此战抗守到底,可是,那样大的牺牲,如果能抵住这一站还好,如果失手,这个口子撕开,兵力输送不及,说不准离伏某些人会乘乱生事,到时候腹背受敌,那墨夷旻禛所有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将领们争论半天没有定论,只好让他们先回,择时再议。
沈法待人出账,问道:“娘娘,可有把握?”期初,他就反对墨夷旻禛执意要这一个弱女子来主站,他承认她有些贤才,可实不能担当这样大的战事。
“没有。”她轻启朱唇。
沈法也不着急,因为前几天接到秘信,墨夷旻禛已到此处,正在距离他们大营不远处的一处隐秘山庄里。
“娘娘准备如何迎战?”一旦战事有变,他可随时请墨夷旻禛出山,所以,在焦急了几日后,他终于平静下来,显得从容得多。
她没回答,只问:“对方主将是谁?”
沈法一一作答,“月兹主将为倪琛,徒泉派的是周仪、陈桥山和张府。”
她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下令道:“传令下去,令敖将军率两千骑兵绕至童江,星夜烧掉官府粮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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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季接到沈法来报,马不停蹄送至墨夷旻禛面前,旻禛正看地图,“说。”
“君上,娘娘将敖将军派往童江烧粮了。”
旻禛收起地图,走出屋,举目远眺,弥漫的水汽中,蒙山若隐若现。
“敌军到哪儿了?”他问。
“回君上,离蒙山还有一天路程,最快,明日下午就能逼近汨水。”述季回道。
看来,她是想先发制人,但愿她能如愿,这步棋不但出其不意而起惊险,只能碰碰运气。
蒙山这个地方,山多地陡,不宜种植,所以人少粮缺,如果这一战不能短期了断,最近的童江将承担起供粮筹军的任务,她是想先断其后路。
过两天,沈法星野赶到山庄求见,“君上君上!不好啦!”他赶得急,喘得厉害,加上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大好,述季扶着他,承担着他半个身子的质量,也有些吃力。
旻禛从内院出来,沈法跪在他面前,满面愁容道:“臣特来请君上前去主持大局!”
“怎么?吃了败仗了?”
“敌军来势汹汹,我们抵挡不住,他们就要成功渡河了!”
“她呢?”
“娘娘已命人拔营,退往集林城了。还请君上早做决断!”沈法恳切道。
旻禛想起什么,道:“派往童江那只军队如何了?”
“侥幸烧粮成功。”
“既如此,再等等。”
“君上!”沈法见他要走,忙半起身挽留。
旻禛一挥手道:“沈先生今晚就在山庄歇息吧。”
沈法现下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地熬到天蒙蒙亮,辞了述季走了。
述季昨天听得沈法那般说,心下也有些着急,偏旻禛倒十分沉得住气,还有心思下棋。
“君上就一点不担心?”述季忍不住道。
旻禛落下一子,道:“担心有什么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旻禛是什么人,岂肯这样坐以待毙?只是出师未捷还这般从容,着实奇怪。
旻禛催促他落子,他心乱如麻,下错了地方,旻禛不悦,“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属下知错。”
过十天。
报——
“君上,我们水军寡不敌众,让敌人渡河成功了!”
再一月。
报——
“君上,蒙山失守,守城将领皆战死,敌军已扑向集林城!”
“这么棘手时候,沈法倒没来。”旻禛自言自语道。
————
晚上,山庄收到密信,述季以为是沈法差人送的,没细想,立刻呈送旻禛面前。可等他端过烛台来,才发现那字迹隽永秀丽,字迹似曾相识,恍然意识到,这分明是钟褚灵的字迹。
“这是娘娘的信。”
旻禛二话没说,拆了信封细细看起来。
“娘娘怎么知晓君上在这里?”述季疑心沈法失口说漏了嘴。
旻禛看完,放下信纸,“她并不知道寡人在此处,这一定是托沈法送出的。”他披了衣服,拿了烛台走到地图面前,仔细看了看,道:“她要寡人再调十万兵力过来。”
述季不明白,军符就在钟褚灵手上,何必多此一举,倘若他们不在蒙山,要紧时刻书信禀报,岂不延误战机,可是这些他不该过问,因此,只说:“也是,现在节节败退,已经牺牲了不少人,兵力短缺,可十万,是否少了些?毕竟我们加起来也才三十万,对方可是浩浩荡荡五十万大军。”
“你即刻告知沈法,就说她调兵的请求,寡人准了。
————
首战失利,一路溃败,现在已丢两座城池,钟褚灵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不动如山。
她这冷漠的态度,更是让那些部将伤亡惨重的将军坐不住了,见苦口婆心的劝不起作用,耐心顿失,说话一天难听似一天,有的粗将,激动之下言辞尤为刺耳。
飞霜看不过眼,叉腰大骂,“有这力气,不如去战场上杀几个敌,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欺负一个女人,有好计谋,你倒是说呀,没让你烂在嘴里。眼下局势,娘娘比你们任何人都着急,她所谋划的,岂是尔等匹夫所能知晓!娘娘大度,念在各位都是有军功加身的人,不治你们的罪,你们就该知进退,还成天在这里嘴里不干不净做什么!”
“军营之中,还轮不到你一介侍女在这里大放厥词,若再胡言乱语,看我不要你人头落地。”对方气焰更甚,作势拔了剑,就要过来捉飞霜。
飞霜哪里是吃素的,一挥手,先给了冒犯之人一巴掌,那人气红了眼,动起真格来,沈法见闹得不成样子,跟一众人过来劝解,飞霜好不想让,倒惹得几个将领也参加吵嘴。
沈法手忙脚乱,他一介书生,哪里拉得动这些练家子,不过被挤过去推过来,正无计可施,忽见褚灵从帐里走出来,在大家面前站定,众人皆停下手来,勉强毕恭毕敬站在两旁。
沈法正要当和事老,可褚灵没给她机会,她看着闹事的将领道:“若有下次,决不轻饶!你们要怪我,我自无话可说,可是,战事尚未结束,希望大家都没忘记自己的责任,内讧赢不了敌人,相互中伤,更赢不了敌人,如果诸位有计谋,只管前来与我商议。”说完,掀帘进账,继续在沙盘上推演。
飞霜瞪了他们一眼,跟着进了帐,沈法斜眼看那些闹事的将领,恨铁不成钢般,咬牙在他们面前用食指上点点了点,一甩袖,背着手跟着进了帐。
“娘娘……”沈法想为他们说些好话,免得上下生异心就不好了。
褚灵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愿再浪费时间在那些细枝末节上,道:“沈先生不怪我么?”
要说完全不怪也是假的,尤其现在战况还不明朗,很难说他们能反扑成功,虽有牺牲,可在钟褚灵的干涉下,已经被寻常战争减少许多伤亡了,尤其是,所到一城,必先安顿百姓,才肯放手一搏,如何不废时废力。
期初,他们更愿意常规作战,用主力集中力量打击企图渡河的敌军,力守蒙山,等待增援。
可钟褚灵却步步险棋,眼下蒙山失守,再要回来就难了。
他悲观地这样认为着,所以才会星夜去找墨夷旻禛。可墨夷旻禛也让他等,这样他耐着性子着实观察了一阵,方才恍然大悟。
转机出现在夜袭童江的两个月后。
先头部队攻势太过猛烈,一路逼近集林,钟褚灵命人稍作抵抗,便随军后撤,可他们真退守到了丘纹城,他们反而奇怪地往后撤了。
他知道,那是因为童江无粮可送了。而蒙山和集林的粮草早就先一步被他们转移走了,敌军在这里连一棵稻穗也别想搜刮到,因此只能停下来,人疲马发,加上路径不熟,后劲不足了。
要进不敢进,可要回,也是白日做梦了。
他们早在各处做了埋伏,旨在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已是瓮中之鳖,有来无回了。
我军不善水战,只好引他们上岸较量。
沈法捋了捋白髯,笑了笑,道:“臣老了。”
听了这话,褚灵回头望向他,道:“先生过谦了,此举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妙计是妙计,只是,毕竟他们寡不敌众,棋已不好,能不能赢,还得看老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