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邪花]诗三百》耶律茶

2、冥冥

　　半夜的时候又开始打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得道高人要在这里渡劫。我现在根本听不得雷声，外面才劈响第一道雷我就惊醒了，这种心悸感让人很不好受，我只能一边喘粗气，一边对着天花板直瞪眼。

　　小花倒是在我旁边睡得很熟。

　　他平时远比我要忙得多，这回来湖南倒是真的来躲清闲了，大有一种天塌下来都和他无关的架势。不过也是，对三叔的事情很有执念的人一直都是我，小花很早就学会了不和自己无意义的好奇心较劲，不然以他们解家那些破烂事的糟心劲，估计都等不到我长大了再碰见他，他自己就先把自己逼疯了。

　　我最近在努力戒烟，来长沙的飞机上不能抽，落地直接就见到小花，我也没好意思抽。这会大半夜被雷声惊醒，烟瘾也跟着犯起来，我又怕烟味把小花给熏醒了，索性面对着小花侧躺着，借着从破洞窗帘里透进来的光看小花的脸，看看能不能靠美色缓解一下烟瘾。

　　小花长得是真的很好看，我每次夸他的时候都是真心实意的，倒不全是为了讨他开心。他的容貌在过去曾经给他带来过很多苦恼，但现在小花早就学会了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在北京的时候我还被他押去他办卡的美容院做过几次脸，今天晚上睡觉之前他甚至还敷了张面膜，又把多出来的精华水抹在了我的脸上。

　　我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精华水那股粘稠的触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在这时，小花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小花的睫毛紧跟着颤了颤，看起来是被吵醒了。他躺在原处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睁开，和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也黏黏糊糊的：

　　“帮我看一眼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醒着的，但不同于我这种被雷声惊醒，小花这样睡觉半途被手机消息吵醒的体验肯定更糟糕。我伸长手从他脑袋顶上绕过去，把他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

　　“夏池塘……这是你拍卖公司那边那个助理吧？”

　　小花冷酷道：“他这个月奖金没了。”

　　大老板生杀予夺，我一边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一边觉得这个夏池塘的确是很不地道：“大半夜两点他给你发微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小秘。”

　　小花冷笑一声：“我可没他那么大的小秘。”他说完这句话就睁开了眼睛，和我刚才一样瞪着天花板看了五秒，然后朝我一伸手。我把他手机放进他手里，小花发出一声非常无语的叹息，然后打起精神给夏池塘回了两条消息。

　　我问他怎么了，北京那边用不用他回去，小花说没什么大事。“最近办一个新展，上面吃拿卡要，夏池塘那边有两个手续没办出来，问我要人来了。”他的语气稀松平常，我知道这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要紧的事，便也放下心来，在他旁边假装是一个天花板瞪眼艺术家。

　　小花回完消息，在拉黑夏池塘和把手机关机之间犹豫了两秒，最后把我的名片推给了夏池塘，告诉他要是有天塌下来的急事就打我的电话，之后才把手机关了机。我看他没好气地把手机往床头一扔，又觉得他可怜，又有点好笑：

　　“你和手机置什么气，那边桌子上就摆着俩茶缸，我给你拿过来，你往地上砸两下？”

　　小花白我一眼：“我至于吗。”他把我们俩身上盖的被子往上拢了拢，在被子里摸到我的手腕捏住了，又说：“外面打雷，你睡不好觉吧。”

　　小花很会保养，他和我的手腕碰在一起，我感觉到他手腕的皮肤又细又滑，都快赶上大姑娘了。我手指贴着他的手腕往下，去摸他手掌心的茧子：

　　“我没事，你快点睡吧。”

　　小花可能是被我摸得有点痒，我感觉到他有点想把手往回躲，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没把手抽走，而是由着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他的手掌心。他说：“看现在这个天气，白天我们未必能动身去老坟村。”

　　老坟村在位置偏僻的山沟里，全是很窄的土路，如果下了雨，路况只会更差。解家的司机小赵已经趁着中间雨小的时候把车开回城里了，想要不兴师动众地去老坟村，就得找当地人开拖拉机捎我们一程。我和小花毕竟不是来玩命的，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在这个小破招待所里窝上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我和小花都是精神非常敏感，睡眠有着严重障碍的人，有一段时间我们俩甚至在互相推荐好用的安眠药牌子，算得上是半个病友。有夏池塘这么一搅和，这会虽然我们都没再说话，但我听着小花的呼吸也知道他没睡着，只是这样的沉默并不尴尬，我知道我们两个都很享受这种默契的安静。

　　屋外面亮起一道闪电，紧跟着又是一声巨雷。小花反过来握紧我的手，在雷声里轻声说：

　　“你听。”

　　虽然经过小花介绍，我在黑瞎子那里特训过，但我这种属于天赋不足后天弥补的速成班，耳朵的敏锐度和小花这种有童子功的练家子是没法比的。我竖起耳朵在雷声里仔细分辨，这才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一段脚步声。

　　小花不再说话，而是用手指在我掌心里写字。他一笔一划写完，我这边也读出来，他写的是三个数字：201。

　　我们来到这家招待所的时候，没在外面看到任何机动车或者非机动车，前台大爷见到我和小花要办入住，直接就给了我们俩202的钥匙。小镇外来人口少，招待所也开得半死不活，我本来以为那大爷是随手抽了把钥匙给我们。但也存在着另一种可能：201住了人。

　　这招待所哪里都破，隔音更差，我都怕用点力就把墙捅出来个窟窿。楼下大爷趿拉着拖鞋哼歌烧水的声音我和小花在屋里都能听见，如果201真的有人，怎么会一点声音没有？外面一直在下雨，会有人在这种天气冒雨外出吗？

　　门外就在这时候响起前台大爷的说话声：

　　“扯霍闪哩哒！”

　　这句我连蒙带猜能听懂，是说打闪电了。我看了小花一眼，还没来得及和他对眼神，门外又响起另一个男声：

　　“这两个看着像什么人？”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要年轻一些，口音也远没有前台大爷重。

　　大爷说了几句“冲啥”、“学生”，我在脑袋里面破译了半天，听出来他是说我和小花是从长沙来的学生，估计是来玩的。小花缩在被子里小声地乐，看来是被眼神不好的大爷错认成学生这件事让他很高兴。

　　门外两个人的交谈还在继续，他们俩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之后，大爷说时间不早了，催那年轻男人去睡觉。很快一声吱呀门响，应该是那男人进了屋，大爷便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又下了楼。一时间只剩下雨滴敲在窗户上的声音，小花盯着屋门看了一会，可能是希望自己有双透视眼，能看清刚才门外的人到底是什么长相：

　　“临走的时候那大爷问了一句‘嗯公公何如了’，另一个人回答他说‘还没找到。’”小花回过头看向我，“‘嗯公公’应该指的是这个人的爷爷，一个老人家要是在这样的大雨天不见了，能找到的概率也就微乎其微了。”

　　小花不会无缘无故八卦别人的家事，我等了一会，就听见他又说：

　　“我手下踩盘的人说，邓大龙一辈子无儿无女，前几年却认了一个干孙子，不过也不常来往。从有人见到你三叔出现在老坟村，到我们两个过来，前后总共不超过两天，你说，我们这次去老坟村，会不会就这么扑了个空？……要真是这样，你也别太上火。”

　　小花的担忧不无道理。其实我知道他远没有我这样关心三叔的下落，对于我身边的很多人来说，他们都希望我从此安分下来，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冒进了，可小花还是很担心我找不到邓大龙会失望。我一时间心里涌起来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也没有多想，从床上撑起身子，抱着小花就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小花猝不及防被我亲了一脸口水，用力推开我脑袋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飘：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他伸手擦一把脸，把口水全涂回我脸上，“我靠，我还得爬下床洗脸。”

　　他还真就掀了被下床了，我知道他没真生气，也用不着哄，就倚着床头和他说话：

　　“白天咱们估计连门都出不去，还得管楼下大爷要泡面。”

　　小花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重新坐回床上，我把被子给他掀开一个角，他就自己钻了进来：

　　“我不想吃红烧牛肉面了。”

　　我说：“行，我看大爷那还有别的口味，鲜虾鱼板面吃不吃？”

　　小花拽过我一条胳膊，毫不见外地把头枕在上面，然后说：“吃。”他想了想又说，“再问问大爷有没有多余的火腿肠吧。”

　　他说完这句话，大概是困意上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我没再招惹他，只放缓了声音说：

　　“嗯，好，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