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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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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六年时,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江宁大旱,赤地千里,人人易子相食。车辇沿着官道行进,轮下尽是荒草白骨。
二则是道宫弟子奉命去斋醴祈雨,祭坛上设好了香案供果,官员百姓也伏道跪拜,可天边只是雷声阵阵,半点雨也未下。
这两件事传到帝都后,有个方士惹人嫌,非要说道宫祸国,气数将尽,还信誓旦旦将卜筮出的结果递到了御前,惊得宫主尘鹤归都急急出关,解剑免冠,亲自请罪。
当今圣上是尘鹤归一手扶持上的皇位,自三岁起便拜他为帝师,两人情分甚笃。
就算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圣上不过是一笑了之,连那方士呈上来的策论看也未看,就丢进了故纸堆里,轻描淡写地将人流放了三百里,吩咐终身不准回京。
闲言碎语被压了下去,可这灾还得救。
恰逢尘鹤归的小师弟颜峤游历至旁边城镇,听闻祈雨失败,乘着夜色便来到了江宁。
江宁群山怀抱,多草木,多雾瘴。天气一热,寻常枝叶纷纷枯死,只剩了藤蔓虬结盘绕,毒蛇猛虎栖息其中。远远望去,好似囚笼,正欲择人而噬。
颜峤便是在清晨时分进的山。
当地官吏劝阻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白衣被迷瘴吞没,若隐若现,最后消失在丛林里。
他去后不久,山间就传来如钟磐般的嘶吼声,震得连城中瓦片都掉落在地。紧接着天边乌云滚滚,惊雷炸响,竟是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雨足下了三天三夜,水洼可淹没到小腿。
到了第四天头上,那雨突然停了,一同停下来的还有那连绵嘶吼。
幸存百姓们惊恐地看见天边腾起个黑影,双翼足可遮蔽红日,尾巴游曳如蟒,翻扑在半空中。
“鸣蛇,是鸣蛇啊。”有老人拄着拐杖出来,颤颤巍巍地说:“怪不得连仙人求雨都求不来,这东西天生就会吸纳水汽,求再多的雨都能被它吞吐成毒雾,所以城里才会旱了这么久啊。”
鸣蛇飞了半晌,仿佛终于撑不住那庞大身躯,轰然下坠。
烟尘里,它无力地抬抬肉翼,终于不动了,血自腹部汩汩流出,青灰色的积成了一滩。在那狰狞创口之上,却是一把极为华美瑰丽的剑。
剑光绯红,流转潋滟,像是凝结了荼靡怒绽的虞美人。
一只玉白的手将它缓缓抽出。
本以为早已葬身山间的少年道士,便踩着那鸣蛇脊背,一步步向江宁城走来,身后是云海翻涌,霞光万千。
他白衣早已被血染红,发冠也不知道遗落到哪里去了,可依旧是风神秀彻,皎皎然若朗月,额上一点朱砂痣,愈发衬得他渺渺出尘。
两道百姓早就虔诚跪倒,喃喃颂着神仙恩德,对着道宫再无半点疑问。
那年颜峤十七岁。
正是系马垂杨的意气年华,甫一出山,韫玉剑就扬名天下。
此后,四海无事,天下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