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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要命 ...

  •   暴雨倾盆,夜色像打翻了笔洗。
      狂风左冲右突,刀剑擦出了刺耳的尖鸣。

      喉咙被掐,苏慕喘不过气。雨水劈头盖脸,泼透了她全身。
      “别动!”霍启低喝,盯紧了蚁群般逼近的禁军,挟持着人质后退。

      晗阳殿的广场前,局势正僵持着,只听一声呼哨,禁卫军忽而分成了两列,从正中走出一名蟒服玉带的武官,振刀向前,鹰目越过人群,牢牢锁定在了霍启身上。

      “霍元明,本官劝你不要多做无谓抵抗,速速放开公主,念在你悬崖勒马的份上,本官兴许还能替你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为首的那名武官喊。

      霍启横刀架在了苏慕脖颈前,说:“午门前备马,放我离开。谁要再敢向前一步,我即刻让她陪葬!”
      “冷静……都、冷静啊……”苏慕磕绊地说,试图安抚住身后“绑匪”的情绪。
      雨幕遮掩了视线,她此刻根本瞧不清四周,只觉脖颈寒凉,刀锋压迫。

      歌星舒嗤笑:“你想清楚了,霍元明。今日你若伤了殿下分毫,到时九殿朝堂,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眼下束手就擒,陛下念在侯爷多年征伐的苦劳的份上,兴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翊卫都指挥?” 霍启唇线轻勾,“我说得还不明白吗,午门备马,我若活不成,拉个皇女做垫背,不枉此生。倒是你们,不如猜猜,公主没了,狗皇帝会不会放过你们。”
      说着,他再虎口收紧上提。

      苏慕被掐着脖子,双脚渐渐地离开地面。
      她剧烈地咳嗽喘息,从嗓子眼里挤出粗粝的“救命”。

      歌星舒攥紧了长刀。

      正此时,禁军铁墙之外,一声嘶吼撕开雨幕昏夜:
      “狗日的霍启!老子杀你——!”

      禁卫军哗然,队列乱了一瞬。
      脚步声杂沓之际,人群里又冲出来一名侍卫。

      张东霖目眦欲裂。
      他的左眼被剜,此时正空洞洞地渗着血,发丝凌乱地黏在额前,整个人看着,貌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由于右手经脉被挑,他现在全凭着左手拿刀。

      瞎眼断手,他的人生已毁,霍启却当着禁卫军的面,故意留他一命,一定叫他生不如死。
      眼见害自己至此的仇人就在前方,张东霖已经目染血红,怒喝一声,提刀砍了上去。
      霍启横刀格挡,凌空一脚将他踹出了几丈远。

      “噗……”张东霖一口鲜血喷出,在青石地上滚过两圈,浑身抽搐着。

      就是现在!早就留意着对方一举一动的歌星舒,乘着张东霖吸引住了霍启注意力之际,这时也突然发难。
      脚下猛蹬,长刀出鞘。
      雪锋破开雨珠,势如破竹地向着广场正中央,疾掠而至。

      刀锋怼来的瞬间,霍启勾着苏慕一旋,靴子在积了水的青石地上,拨过半圈。
      水花飞溅,以一个圆弧形向四周泼散。
      歌星舒一刀扑空,就在刀锋擦过的刹那,他将刀势一顿,刀背滚过手腕,换到了左手。
      右手则化掌,裹挟内劲,斜劈而下,直取霍启面门而去。
      霍启拉过苏慕一档。
      苏慕惊叫,而那劈过去的一掌,气浪震得她湿发飞荡,攻势却在鼻尖前一尺的距离,生生停住了。
      歌星舒化掌为爪,扯过苏慕的前襟,突然猛力一拽。

      “唉——!”苏慕大喊。
      天旋地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陀螺,正被左右两边同时开抽,尚来不及分得清谁跟谁,转眼已被一股大力挣着,倒向前方。

      眼见着解救人质成功,歌星舒面露喜色,张臂要接住她:“殿……”
      然而话音未落,他又转喜为惧,倏然瞪向霍启身后。
      阴暗里,张东霖浴血的面目,宛如咬出水面的巨兽,突然已经逼至近前。

      “去死吧——!”张东霖喊。

      刀剑破风,碎在雨里。
      霍启却头也不回,只望着歌星舒,在张东霖刀锋刺来的刹那,他脚下一岔,肩膀侧闪,那雪刃便越过他,向着苏慕的后心直捅而去。

      歌星舒:“殿下当心!”
      千钧一发之际,歌星舒将刚到手的苏慕一把推开。

      几乎是同时——
      长刀快闪,手起刀落,张东霖人头飞掠,腥臭的血液喷溅;
      苏慕转过两圈,再次倒回霍启怀中。

      无头尸歪斜,“咚”地倒地。
      苏慕被浊血淋了半身,悚然地望着,手脚战栗不止。

      雨线连珠,啪嗒砸地。

      “你输了。”霍启向着歌星舒说,捞起苏慕,屈膝起跃。
      “拦住他!”歌星舒吼。

      一声令下,埋伏的弓箭手,即刻弯弓搭箭,箭矢如雨,试图阻拦乱臣贼子的去路。
      霍启却提苏慕的领子,将她挡在了身前。

      箭镞钉入小腿时,苏慕第一万遍问候了他祖宗。

      “混账东西!”歌星舒飞至屋脊,将惹祸的弓箭手一掌掀翻,“谁准你朝公主射的!停下!赶紧停下!”

      -
      阴云笼月,今夜无眠。
      京城重地,本应是大晋最繁华的不夜城,此时却家家户户,门扉紧闭。
      街道上就连打更声也不闻。

      皇城北郊的一栋避暑山庄,王煦趴在窗台前,捧着一把玉米粒,百无聊赖地喂着廊下避雨的麻雀。
      只听头顶一声闷响,有什么重物落在屋顶,紧接着又是一串细碎的脚步。

      王煦扒着窗沿,探身去望,余光只捕捉到一片绛红色的衣角。

      “好戏开场了。”
      王煦弯起眼睛,将窗户甩上,兴冲冲地跑去隔壁。
      “二哥!二……”

      “……请恕老朽无能,公子寒毒已侵入脏腑,时日久远,恐难以根除,如今之计,唯有依靠温养续命了。”
      “咳咳……无妨,裴太医请开方吧……”
      纱帷随风鼓动,王煦立在门外,手一松,玉米粒便雨珠似的,迸溅在木地板之上。

      —
      雨水呛鼻,寒风呜咽,景象飞掠着倒退。
      苏慕双手被捆,横在马背上颠簸,半昏半醒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的临死前。
      鸣笛声尖啸,货车碾过她时,肠子都被挤了出来。

      痛……
      浑身被绞碎的痛。

      不是游戏吗?不是穿越吗?
      既然她都准备逃了,为什么还会遭遇这一切。
      苏慕反复地问自己。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她。

      苏慕呛了几口水,她喉间嘶哑,扯动裂开的嘴唇,开口道:“你带上我只是拖累,两个人,目标太大了,更不要说,只要我在你手里,哪怕天涯海角,他们也将追查到底……”
      阴雨天光线幽微,霍启的五官笼在夜色中。
      苏慕听到他喝了一声“驾”,接着诱哄道:“霍启……你放开我好吗,如今出了城门,凭你的功夫,逃去哪里都不是问题……我保证,只要你放了我,今夜之事,我必将说服我父皇……”
      话没说完,马匹扬蹄长嘶,苏慕尖叫。
      霍启扔开缰绳,脚踩马镫,轻功腾起。

      受惊的马匹,载着苏慕“蹭”地蹿了出去。
      因为手脚被捆,苏慕只能像条砧板的鱼一样,趴在马背上颠簸扑腾。
      五脏六腑快被震碎了。

      此时乌云稍稍散开,月辉倾泻下来,照亮了前方的千丈高崖。

      苏慕呼吸一滞,剧烈挣扎起来。

      “霍启!霍启!”她急切地嘶喊。

      求救却如石沉大海
      ——没有响应。
      四野漆黑,山道两旁的草木投下绰绰鬼影。

      苏慕急红了眼,咬牙伸腿,努力将柔韧性开发至最大,试图攀上马背,控制住马匹的冲势。

      然而太迟了,惊马“恢恢”疯叫,眨眼之间,已奔至悬崖边——

      “王——八——蛋!”
      最后关头,苏慕将腰胯扭至最大,跺了一脚马头,朝着相反方向,顺着马背横滚。

      下一瞬,马匹振鬃长嘶,前蹄踏空,卷着碎石,跌进了深渊。
      苏慕重摔在地,滚过两圈。
      胸肋仿佛刺穿了肺管,她唇边溢出咸甜,半张脸埋进了泥里。

      “噗……咳咳……”

      雨声噼啪砸地。
      寒芒晃过,借助积水反射的天光,一双皂靴伴着出鞘的刀光,迈入了苏慕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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