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寻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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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仙楼里来去皆是富贵，可它周围的巷子里乞丐扎堆。因着这会仙楼的主子乐善好施，每日清早发放馒头粥食。再有一点就是这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乞丐们是这偌大金陵的无数只眼，寻人问事，乞丐帮倒是个比县衙更好的去处。
最近有人四处打听金陵城里头有没有新搬来的，主子是个病弱公子的人家，还附上了画像。那人出手也是史无前例的大方，寻到人有了准信，就赏金五十两。五十两金子！下半辈子不愁吃喝！
本以为是个简单活，可惜兄弟们找了几日，逛遍了金陵每一处地方，都没找到这户人家。
眼看着这笔金子就要飞走了，如今却又送上门来了。每个乞丐都看了画像，几乎要刻在脑子里。看见祝蕴那一瞬间几乎就认定了是他。
唯有祝蕴几人，还不知晓自己被盯上了。
会仙楼包间里，魏浮婵正大快朵颐着，抱着鸡腿吃得毫无形象油光满面。流翠觉得自家小姐的吃相实在惨不忍睹，出口提醒她，魏浮婵才稍稍收敛了些。
她转头看向哥哥，哥哥吃饭干净利落，是军营里练出来的，偏偏又带着公子的贵气，倒也有几分赏心悦目。
而祝蕴喝了几口汤便不再用了。这里的药膳口味也有些重，大概是厨子不经常做，他吃不惯，还觉得嗓子难受，偏头轻咳了几声。
这番场面，看得魏浮婵都放不开了。
祝蕴却善解人意地勾唇笑道：“我倒觉得皎皎吃相可爱，如此也倒算是不辱没了这一桌好菜。”
在场的人都习惯了祝蕴对浮婵的无脑夸，唯有浮婵觉得祝蕴是发自内心的懂她，对祝蕴的喜欢又多了一分。她看着他的面容便觉得秀色可餐，心叹原来阿娘说的不错，这世上真有温润如玉的男子啊。
她傻呵呵地笑了：“蕴哥哥，真想天天同你一起用膳啊。”
魏执昃在一旁听了没好气地伸手对她轻轻弹了个脑瓜崩道：“好好吃饭。”，这丫头太好哄骗了，过几年岂不是要把终身大事都一并托付了出去。
魏浮婵讪讪地咧嘴一笑。
屋里气氛前所未有的的融洽。
此时，门外的人也悄悄离开了。
……
逛了大半天，太阳也西沉了。
浮婵本想继续的，因为夜里有湖边的烟花和耍杂技的，可祝蕴身子禁不住了。他已经觉得有些头晕乏力，魏浮婵不放心他，于是三人一起打道回府了。
魏执昃一回府里就被父亲叫去了，说是过几日姑姑要回金陵来。莫约是叫他准备准备，露露脸。
魏浮婵干脆也是无事可做，便跟在祝蕴旁边，陪他一同回去。
路上要穿过一片梅林，梅林里雪还积的很厚，叫人感到有些阴冷。沉默之中，祝蕴开口打破了寂静。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抱歉，打搅了你的兴致。”
祝蕴感到很自责，又有些自弃。前几日调理好些了，只是出去一趟便又是老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病好不了了。
但看着送他回去的浮婵，又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甜甜的。以前，从没有人在意过他病弱的身子，所有人都一味地只顾着自己。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姑娘捧在掌心上，倒是叫他有些恃宠生娇一般，想要得寸进尺，索求的更多。更多的在意和关心，更久的陪伴，他永远不会觉得够的。
魏浮婵不知晓自己对他的好，于他而言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她听了小少年自责的嗓音，急地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说才能叫他不这么想。
小姑娘绞尽脑汁，大声对他说着，声音有些急切：“是我也走不动了，正好和你一起回来！”
祝蕴闻言只觉得她太可爱，忍不住笑了：“好，那皎皎去我那儿歇息吧。”
他转过头，目视前方，脑海里回放着小姑娘刚刚的神色。
她挖空了心思地去想怎么对他好些，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祝蕴真希望她可以再多陪他一些。哪怕不说什么话，她只要在他身边，他就觉得足够安心了。
穿过疏梅掩映的林子，终于到了东流阁。
屋子里炉子已经烧起来了，熏香也是上好的药材制的，一进去扑面而来的清香。魏浮婵也的确累了，往软榻上头瘫坐着，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茶水。
祝蕴被长冬服侍着上了床，靠着软枕坐着，他的脸色已有些苍白了。
下人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苦药，魏浮婵光是看着就觉得舌根发苦了，却见祝蕴面不改色地喝下了之后便躺下了。
她心里有点酸胀，他看起来很脆弱，即使她还小，也很怜惜他，想小心翼翼地对他好些，再好些。于是她下了软榻去他床前，仰头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
他的眉眼间都是疲倦，面无血色，偏偏还是要努力对她笑着，叫她看了更心疼了。
祝蕴对上她的眼神，小姑娘在想什么，眼睛里看的一清二楚。他没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我没事的，皎皎不必担心。”他道。可他的嗓子却痒起来，叫他握拳掩唇轻轻咳了几声。
魏浮婵努力回想着阿娘是怎么在她生病的时候哄她的。于是她学着动作，把祝蕴的手塞进被子里，还在祝蕴的手背上边拍边哄着：“蕴哥哥，乖乖宝，喝了药药，睡觉觉，睡了觉觉就好啦……”
祝蕴听着她稚嫩的嗓音，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感动。那些幼稚的词句此刻聚成一条初生的溪流，汇进他干涸的内心里，通向四肢百骸，带来点点生机。
他冰凉的手背上，小姑娘的手烫的和一个小手炉一样，有节奏地轻轻拍着，让他心里无比安定。
他不想让浮婵再担心，且的确也已经疲倦了，便慢慢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
永兴侯府。
柳姨娘接过探子的来信，展开略略读完，眼底透出洋洋自得的神色。
虞家人不告诉他，就真当她寻不到？
好一招暗度陈仓，直接送进了金陵巡抚的宅子里。她区区一介妇人，是不可能拧得过金陵巡抚这根大腿的，可正因为魏府是个高门大户，眼线就太好安插了。
杀祝蕴，只需要个时机罢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虞家可能还要怪到魏家头上，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样一想，倒是虞家人为自己做好了掩护了。
柳姨娘将信卷起来，放在烛火之上点燃了，火光映得她的神色愈发可怖，美目里透出叫人胆寒的阴毒来。
只要祝蕴不死，这爵位就一辈子也落不到祝淮头上。所以，她必须争。
顷刻间，信纸化作一团灰烬。
柳姨娘心情颇好，哼着小调坐到梳妆台前，挑起香料来……
而离此处很远，府里最偏西的庭院里，永兴侯颓废地坐在台阶上，取下了手里的玉扳指贴在脸颊边，酒坛子滚落了一地。
他神色迷离，看着这未曾变动过的一砖一瓦，想起四五年前那个晚上，自己就是这么掐死了她。掐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庭院里一片荒芜，自从她死后这里寸草不生。
“阿筠，我是爱你的。我的爵位，甚至都为你的孩子留着……”
他靠在梁柱上，柱子上的红漆早已风化，被他蹭掉了好几块。
杀伐果决的将军已过了而立之年，此刻却像个痴情种，抱着酒坛子深夜烂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