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元》扶渝

6、辞别天虞

　　日斜千山，暮色四起。
　　瑶玑与姜缇一路行至山脚下，一条溪流围绕着山脚，水流澹澹流向远方。
　　瑶玑脸色苍白，一路走下来脚步都有些虚浮，她明白此时她神力溃散得厉害。
　　姜缇察觉到她的异样，盯着她苍白的脸问：“你没事吧？”
　　“没事，走得有些累。”瑶玑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神仙走这么点路就会累？那驾个云岂不是要灰飞烟灭？这小妖说谎的本事真是不堪一提。
　　姜缇懒得戳破她的谎言，手突然伸到瑶玑的面前，瑶玑吓了一跳，想躲开却被姜缇一个定身术定住。
　　“你要做什么？”瑶玑一脸紧张。
　　姜缇探了探她的眉心，随即眉头一皱，这小妖被人取了神力？于是不答反问：“你服了九转还神丹强制增强了你的神力，而有人又用秘术取了你一部分神力？”
　　哎哎哎，他怎么一探眉心就什么都知道了？果然是世外高人。
　　姜缇见她抿着嘴不说话，突然很是邪恶的笑着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动都动不了，要是我......”
　　姜缇突然顿了顿不再说下去，瑶玑不能动，只能用眼珠子瞪他。
　　“要是我把你丢在这里，说不定还会猛兽妖怪出没，到时候你肯定就是他们的口中餐咯！”姜缇拍了拍衣袖，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来。
　　瑶玑瞪得眼睛都酸了，嘴巴一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
　　“好了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姜缇见好就收。
　　解了定身咒的瑶玑不再理会姜缇，走到溪边，蹲下来想擦擦脸，忽的瞧见水中姜缇的倒影，刚刚降服了一只梼杌兽却衣不粘尘，风姿依旧，心里有些不平衡。
　　于是......
　　噗咚一声，瑶玑拿起溪边的石头，朝姜缇面前的溪水里砸去。
　　月白的袍子上瞬间湿迹斑斑。姜缇也不恼，笑着轻轻地将痕迹拂去。
　　瑶玑得逞，刚刚的怒火来的快去得也快，挽起衣袖，舀起一捧水，洗了洗脸。
　　“你手腕上的珠子挺特别的。”姜缇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颗珠子。
　　“从小就带着的，没什么特别的，又不是什么宝物。”
　　姜缇往小溪里抛了一颗石子，溅起一串水花。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瑶玑公主？” 姜缇面上带笑，语气却是淡淡的。
　　瑶玑一愣，不着痕迹地遮住手上的珠子。
　　谁都知道，南荒的瑶玑公主衔珠而生。
　　瑶玑也不反驳，笑眯眯地道，“所以我也叫小瑶呀，是你一路都在小妖、小妖的喊我的。”
　　姜缇哼了一声。
　　“仙友法力无边，不知能不能帮我聚聚神力？”瑶玑一脸友好地相求。
　　既然都已知道她的身份了，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说不定这位世外高人真的能帮她。
　　只见姜缇摇了摇头。
　　是不愿还是不能？
　　“听闻瑶玑公主自幼元神残缺神力不济，这么多年南荒赤帝都没办法，我一阶散仙，又能有什么办法？”
　　是不能啊，瑶玑一脸失望，不愿的话她还能再想想办法说服一下，不能的话，就回天乏术了。
　　“不过......”
　　“不过什么？”瑶玑见还有希望，忙追问。
　　“不过在下倒是可以帮公主恢复现有的神力，我虽不知公主为何出了天虞宫，也不知你为何被人取了神力，但照公主现在的样子，不出天虞山，定会有性命之忧呀。”
　　瑶玑虽不知后果这么严重，但凤兮还没有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连忙仙友长仙友短地让姜缇帮她。
　　姜缇双手捏诀，一丝灵力从手中溢出，缓缓流入瑶玑的眉心处。
　　不多时 ，姜缇看着瑶玑神力回位，周身被仙气笼罩，前一刻还狼狈不堪，脸色苍白的小妖此刻一袭淡金色菡萏花纹月华裙，乌亮的长发用一根金光闪闪的凤簪挽起，墨色的眸子清澈明亮，静静地看着他。
　　灼灼芳华，遗世独立。
　　过了许久，姜缇回神，转身道：“快走吧，天色已晚，我们还要找个歇脚的地方。”
　　瑶玑站在雾沉沉的山林中，抬头回望越来越远的天虞宫，想起凤兮叮嘱她的话，对姜缇道：“我与有人相约在半山腰附近等她，如今已至山脚，不能再走远了，否则她该找不到我了。”
　　姜缇向四周看了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土丘道：”就在那里歇一歇吧。”
　　瑶玑点点头，与姜缇一起走过去，坐下来。姜缇手轻轻一挥，将两人护在了他的结界内。
　　姜缇在瑶玑对面坐下，把玩着手中的剑，眸光沉静。
　　瑶玑见他对这把剑很是宝贝，而且今日那梼杌兽就是被降服于这把剑下，挪了挪身子，凑近些道：“你这把剑看起来很厉害，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历？”
　　姜缇看她坐在大石头上，慢悠悠地晃着腿，歪着脑袋，一脸好奇。
　　他沉静的眼底染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这把剑叫赤冥，是我父亲给我的，至于它的来历……”
　　顿了顿，嘴里轻飘飘吐出四个字。
　　“不告诉你。”
　　瑶玑见姜缇故弄玄虚，也不生气，切一声扭头看向别处，耳边的玉坠摇摇晃晃。
　　过了许久，见姜缇也不说话，瑶玑忍不住又问：“姜缇仙君此次来天虞山单单只是来看风景的吗？”
　　“我是来寻医的。”
　　“你的样子看着不像患有急症，莫非是你的家人……”
　　姜缇如实相告：“是我妹妹生病了，我听闻南荒境内医者众多且术精岐黄，而且传闻避世已久的医仙也隐世于南荒，我便来看看。”
　　“你妹妹所患何症？”瑶玑抬手拂去鬓角被风吹起的碎发，问道。
　　扬手间，姜缇又看到了瑶玑手腕上的珠子，半响后道，“我也不知，我们请了很多医者都诊断不出她所患何症。”
　　瑶玑从怀里掏出一块山玄玉玉佩递给姜缇：“我虽不懂岐黄之术，但在天虞山长大，知道南荒确实有很多医术精湛的医者，若是都不行的话，你就拿着这个去找医仙，他住在南荒的南禺山。你将今日你救我之事告诉他，他会帮你去救你妹妹的。”
　　姜缇有些意外，传闻医仙性情古怪，常常避世于山野间，不轻易出山。
　　瑶玑拍拍胸脯，打消了姜缇的疑虑：“医仙陶鎏伯伯虽千年来不曾医治任何人，但他与我父君交好，素日里也很疼我，你今日连救我两次，此番我本该亲自带你去找他的，可是我确实现在不方便去找他。你且去跟他讲讲今日之事，他定会愿意出山为你妹妹诊治的。”
　　姜缇没想到他多日寻找无果，今日打算离开天虞山时却阴差阳错地探得了医仙陶鎏的消息。
　　“让医仙出山那倒不用，舍妹之症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我此番前来主要是探寻他的踪迹，知道了他在哪里我便将我妹妹接来，到时候从长计议。”
　　瑶玑笑着问道：“你跟你妹妹的感情很好吧？”
　　姜缇望向瑶玑，他的妹妹寒酥与瑶玑一样，如今也三万岁，却不似她这般明媚灿烂，想到寒酥终日为病魔所缠，如今更是……
　　半响后，低叹一声，道：“我们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我作为兄长自然对她疼爱些。”
　　看着姜缇眉间的担忧痛苦之色，瑶玑刚想开口安慰，她发间的那枚凤簪突然发出一声凤鸣。
　　她取下发簪，见凤簪泛着微微的金光——凤兮在唤她！
　　瑶玑立即起身环顾四周。姜缇见状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瑶玑将凤簪递到姜缇面前，欣喜地道：“凤兮来找我了！这是她的凤簪，它感应到了它的主人。凤兮就在这附近。”
　　凤兮？那只传说中的火凤凰？
　　姜缇沉吟， “凤兮上神就是你要等的朋友？”
　　“嗯！”瑶玑重重地点点头，“她是我的至交好友。”
　　姜缇掩下眼中的思绪，闭了闭眼，手一挥，将方才罩着两人的仙障撤掉。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人。
　　那人走近，姜缇看清来人，不由得心中一惊，这就是那只火凤凰——凤兮上神？
　　一身红衣，广袖飘飘，足踏云履，虽不及瑶玑公主绝世芳华，却凤眸微扬，倒有几分睥睨世间的霸气。
　　瑶玑几步上前，拉着凤兮的衣袖，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凤兮，你终于来啦，你再不来，我真以为你被父君抓起来了。”
　　凤兮上下打量着瑶玑，道：“抓我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与你父君说了，如今他也同意我带你出天虞山了。我不是叮嘱过你，让你就在半山腰等我，你怎么跑这么远？”
　　不等瑶玑回答，凤兮狐疑地瞧着瑶玑：“阿瑶，是谁恢复了你的神力？”
　　此时在一旁观察了半响的姜缇作势轻咳一声，正要上前解释，凤兮这才注意到瑶玑的身后站着一男子，于是将瑶玑往自己身后一拉，扬眉道：“你是谁？”

　　姜缇上前拱手道：“凤兮上神，在下姜缇，在天虞宫外偶遇瑶玑公主，便与她结伴而行。”
　　凤兮眉头微皱地看了姜缇一眼，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瑶玑，似乎在等着瑶玑给她解释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瑶玑见凤兮神情莫测，不紧不慢地将这半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地向凤兮说了一遍。
　　凤兮听了，这才认真地打量着姜缇，眼前的人虽年纪轻轻，清俊非凡，若论其容貌气度，完全不输今天在天虞宫大殿上任何一个男子，但那双眸子却幽深沉静，隐隐透着一股不可察觉的煞气，瑶玑瞧不出来，可却逃不过凤兮的眼睛。
　　这双眼睛，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淡淡道：“你是何人？你年纪轻轻就能降服梼杌，还能轻而易举地恢复瑶玑的神力，看来实力不弱。”
　　如今仙界的女神仙大多都是娇滴滴的，难得一见这么肆意张扬的女上神，姜缇倒是觉得这位火凤凰挺合眼缘，于是他向凤兮行了礼，道：“上神过誉了，姜缇与家人一直隐居世外，此次与瑶玑公主偶遇，降服梼杌，纯属机缘巧合。”
　　看着姜缇对自己的来历一直三缄其口，瑶玑也微微有些疑惑。
　　凤兮听了姜缇的话，面色不善，呵了一声，手微微一动，强大的神力溢出指尖，瞬间向姜缇袭来。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亲自来探一探。”
　　姜缇侧身向一旁闪开，瑶玑急忙上前拉住凤兮，道：“凤兮，住手！”
　　见凤兮已收回灵力，瑶玑暗舒了一口气，忙劝道：“大家都是朋友嘛，何必这么刀剑相向的，姜缇刚刚才救了我，你莫伤他。”
　　见瑶玑圆场打的这么响亮，凤兮挑了挑眉，不再出手，看她：“你不是要与我一同离开南荒么？怎么？要带着他？”
　　瑶玑摇摇头，见凤兮不再为难姜缇，话锋一转：“那我们离开南荒要去哪里？”
　　“昆仑之丘。”
　　听到昆仑之丘这四个字，瑶玑呼吸滞了滞，竟有种心悸的感觉。
　　似是不敢相信，却又明白凤兮不会匡她。
　　“你要带我去昆仑之丘？”
　　凤兮点点头，神色不明。连一旁的姜缇也愣住了。
　　昆仑之丘……
　　三万年来仙界最神秘的地方了。
　　可那地方……姜缇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瑶玑。
　　瑶玑走到姜缇面前，道：“你带着玉佩去找陶鎏伯伯，他会帮你的。”
　　姜缇道了谢，目光落在瑶玑身上，沉默了片刻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凤兮看着姜缇消失的身影，微微皱眉，对瑶玑道：“此人来历不明，能降服梼杌的仙界恐怕找不出几个，可我却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号，方才听你所言，他倒是轻而易举就降服了梼杌，况且梼杌怎会出现在天虞山？ ”
　　“我也这样想过，可他不曾对我有半点敌意，萍水相逢，他又救了我总归不是坏人吧？”
　　瑶玑沉吟片刻，接着道：“况且他也已离开，也不知何日才会再见，或许他是世外高人，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呢。”
　　凤兮也不执著于姜缇之事，不管他是何来历她只要护瑶玑周全便是。
　　于是话锋一转，笑道：“你自幼无法凝聚元神，我想带你去昆仑之丘，看看有没有办法助你凝聚元神。”
　　“可是相传昆仑之丘如今不是无人能靠近吗？”瑶玑狐疑的问。
　　“我自有办法。”凤兮说罢，拉起瑶玑的手，今日晨间从瑶玑的那取走的一部神力缓缓地注入瑶玑的神海。
　　“凤兮……你真好。”瑶玑喃喃道。
　　瑶玑手上的凤簪发出淡淡的凤鸣。凤兮上前摸着瑶玑的长发，神情怔然。
　　凤兮缓缓勾起嘴角，“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瑶玑抬手将凤簪重新簪在凤兮的发间，眉眼带笑地嗯了一声，便与凤兮一同驾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