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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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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逢七,是洛河村赶集的日子。
这一天,洛河村里的猎户、织女们,会把平时积攒起来的货物搬到集市上去卖。都是拿块干净旧布往地上一抖,铺平,然后把货物摆上去,自己再坐到货物的后面,让货物正对行人。
洛河村发展的不怎么好,没有高大楼房,但地方很大。所以村里有专门修一个大广场,用来容纳村里村外的货主游人。
得益于在赶集日收取的入场费和租地费,洛河村没月都能有不错的收入。
河白感慨,这地方可真会做生意。
衣袋里的铜板进门的时候被拿去三枚,又在摆摊的时候蒸发十枚。
丁玲咣当还剩十一。
河白坐在地上,撑着大旗,真心实意为晚饭叹气。
“铛铛~”
瓷碗被铜板撞击,发出清脆的”有客待宰“的悦耳音。
河白抬起脸,喉咙里传出苍老的声音:“这位有缘人,是要算命呢还是要卜卦呢?”
“紫薇天算,童叟无欺。”
大大一张长方形白旗,笔墨乱飞的写着一看就假到爆的标语。
孟乌往常上街,对这种人都是不屑一顾的。但是今天他心情好,刚交易来了一处绝佳的狩猎点地址。这小老头也蛮可怜,一把年纪还在这坑蒙拐骗。孟乌把刚买的小孩最爱吃的甜干橙收进背袋里。
就当给小孩积点德吧。
“哦?算命和卜卦不是一回事吗?”
孟乌还没见过业务这么不熟练的骗子。
“小兄弟有所不知,我这紫薇天算啊,和那普通的流派可大不相同。我这算命,算的是一生起伏,看你一生富贵还是一生贫穷,看你是桃花泛滥还是孤寡一生。这卜卦,卜的却是——”
“行行行——”
孟乌打断老头。
“你搁这唱戏呢,提前背的词吧,还挺押韵。”
“我看你可怜,这几个铜板就算帮你回入场的本了。你骗几个人就赶快走,回了租地的本钱就走,这地方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骗人的。”
老头不经打理的长发长须里看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睛:“小兄弟心善,老头走了这么多地方,最常听人讲的就是善人善报。想必小兄弟平日多有福吧。”
孟乌挥了挥,他还想趁着今天去那个狩猎点探探情况,不打算和这算命的多说了:“你早点走吧,这地方的村长儿子是个恶霸,他最讨厌的就是算命的了,你这老头可经不起他一顿打。”
河白望着孟乌的背影,从磕磕破破的烂瓷碗里拿出那几枚铜钱。
掂量了几下,突然往天上一抛。
“这卜卦,卜的却是一时天意,是即将应验的吉凶。”
河白看了眼黑布上分布极为随意的斑驳铜钱。
“大凶,死于狼口。”
孟乌刚出村东门,他媳妇就叫住了他:“你这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什么事?没什么大事我就走了,还要去探探新找的狩猎林。”
孟乌有点不耐烦。
“探什么啊探!”
媳妇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有没有良心啊老孟,良心被猪吃了!孩子都生病了!你快点去八方村找丁大夫啊!”
孟乌脚都迈出去了,听到这话猛一回头。
“什么病?严不严重?我早上出去不还好好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还跟着你过!我早去当大夫了!”
孟乌心里着急:“你快回去啊,还在这唠叨什么。”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村东门,往西门的方向赶。
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把一袋子甜干橙塞给媳妇:“给孩子买的。”
媳妇都愣了几秒:“不是,你现在给我干嘛!孩子又不能吃!”
孟乌在叫骂声里已经跑远了。
“给他看看!跟他说病好了就给他吃!”
结束了一天的摆摊,河白净收入一百二十三枚铜钱。
他拿着钱袋,一掂一掂的,心情相当不错。
正好是要吃饭的时候了,他跟着最香的那个味道走,是一家还算宽敞的两层酒楼。
“客官,吃点什么?”
小二上来收拾桌子。
“都有点什么啊?”河白问。
小二看河白立在桌子边的大旗,试探的问:“有红烧鲤鱼,老酱牛肉,蟹黄饺子,和——”
“就这三个,一个鱼,两叠牛肉,三笼饺子。还要两大碗米饭。”
小二喜笑颜开。
“得嘞,一共六十四铜币。”
河白拿出钱袋,直接扔给了小二:“自己数。”
周围的客人都被河白的豪气给震了震。
一个来一楼要热水的小厮盯着河白一顿猛瞧,提好热壶以后就迅速上楼了。
酒楼,一直是天南海北唠嗑吃瓜的八卦前沿。
河白吃着饺子牛肉,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说:
“诶,你听说了吗?有个大猎人要来我们这狩猎呢!”
“这年头,谁都是个大猎人。谁啊,有名有姓吗?”
“威龙!”
语气轻蔑的人听了这名字,一脸震惊:
“威龙!就,就那个传说射杀了青湖大蛇的那个威龙?!”
说八卦的不急了,他不紧不慢的吃了口面,又嚼碎吞完了,才瞟了同伴一眼:
“那是。”
他放下筷子,稍稍挺直了背:
“我兄弟跟着威龙做事的,他前几天回来亲口跟我说,说威龙在这里发现了一只大猎物。”
“大猎物?”
坐在这里吃饭的,十个人里有九个是猎人,对这种消息都很感兴趣。
酒楼很快就热闹了,那个说八卦的马上成为了话题中心,声音是越来越大。
河白快吃完了,又叫小二端壶好茶来,坐那慢慢喝。
等热闹看起来快消停了,才又往里面加火:
“各位啊,老夫劝你们可不要去凑这热闹。”
老头年纪大把,声音倒是中肯,一句话就吸引了一楼的大半目光。
“先生何出此言?”
旁边有人问。
老头看过去,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干净公子哥。摇着扇子,旁边还坐着三个健壮青年。
老头老神在在的撸了把胡子,看着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才说:
“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威龙大猎人,要去这村子东边狩猎吧?”
“是啊。”
那公子又说。
河白又撸了撸胡子,好像犹豫再三,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这上苍又着实有好生之德,唉,还是把这其中凶险说与你们听吧。”
公子打了个激灵。
旁边侍从赶忙小声问:“公子怎么了?可是受凉了。”
公子甩开折扇,掩嘴,也小声向侍从回道:“没事,就是这人说话,和那唱戏的可有得一比,而且唱的还是最下等的那种词。”
侍从回道:“凡间算命,大多都是故弄玄虚,他这么说话可能也是行骗的手段吧。”
公子打量老头:“那是有多蠢才会被他骗啊。”
但很快,整个酒楼就都被老头洗脑了。
“那边山上,住的是妖物。说句不好听的,那可不是各位能去掺和的猎物。”
说完,还没等质疑的人出声,老头就把左臂的褂袖给卷起来,露出了赫赫三道血痕。
满堂哗然。
“我就是打东边来的,路遇妖物,本想斩妖除魔,不曾想啊……”
老头摇头叹息:“还是老夫我道行不够,学艺不精。”
公子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还真有妖气。”
“诸位,听我一句劝,莫往东行啊。”
说完,老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不知道突然打哪射来的白光中,淡化消失了。
公子拍桌而起:“——!”
酒馆里彻底爆炸。
木门板被咚咚咚的敲响,媳妇刚刚给孩子额头上敷了新的冷毛巾。
“谁啊。”
媳妇估摸着孟乌那个王八蛋应该也快回来了,但打开门一看,是隔壁的李婶。
“李婶?有事啊?”
李婶一脸兴奋红润:“妹子啊!仙人仙灵了!”
“仙人仙灵?”
媳妇皱眉,又打哪听来的风言风语啊。
河白就坐在孟乌的屋顶上,手上拿着瓶酒,正看着下面发生的事。
李婶三言两语,媳妇就半信半疑了,又看见村民们一堆一堆的热热闹闹的往集市走,犹豫片刻,还是抱着孩子出了门。
却在半路遇到了带着丁大夫回来的孟乌。
那个丁大夫是个暴脾气,逮着两个人就骂了一通,连孟乌媳妇这平日里习惯了胡搅蛮缠的人都给骂蒙了,乖乖的抱着孩子又回来。
这孩子没什么大碍了。
河白眼睛里,从小孩的命运里生长出的死气,从遇到丁大夫那一刻开始了衰败。
他舒舒服服的喝了口酒,躺在农舍的瓦屋顶上,悠悠闲闲的闭了会眼。
睡醒来,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夫妻两个在卧房里说悄悄话。
“孩子好像好多了。”
孟乌洗了澡,去孩子房里看了看,才回卧房脱衣上床。
媳妇睡在床内侧,听到话,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还行,好多了。丁大夫确实厉害啊。”
“是啊。”孟乌盖好被子:“得好好谢谢人家。”
媳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来了精神。
她朝孟乌那靠了靠,说:“老孟,你娘不是一直还想要我们生一个吗?”
“嗯,对啊,怎么了?”
“也不知道你不行还是我不行,”孟乌皱了皱眉,他一直不喜欢听他媳妇说话,说什么都带刺。“我们让丁大夫给我们看看吧,最好还能开点药,早点怀上。”
“你娘那张嘴,我可真受不了。”
孟乌给她压了压被子:“好好好,明天早上我就去西厢房问问丁大夫,好好睡觉。”
媳妇的手却摸上了孟乌的腹部,猎人的身材,都很紧实好摸。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屋顶的河白却只能对月兴叹。
真想走啊……
河白举起酒瓶,只能举瓶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三人?唔,多了点。
等到午夜三更,河白终于等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
“明天你看好孩子,照着丁大夫的话去做,别自己以为咋样就去弄。”
孟乌把媳妇搂在怀里,两个人都累了,眼睛一闭一闭的。
媳妇放松了身子:“……好……你呢?……”
“我去打猎,新找的狩猎林在村东头,明天我把丁大夫送走再去那探探情况。”
村东?
媳妇皱了皱眉,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忘了。
不过眼睛实在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