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盛长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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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一个月，因为我的闭门不出，世界终于清静了。
不知何时，隔壁的滕大家族搬走了，新住进来的是对小夫妻，他们填补好了被压塌的墙头，修好了被踏烂的门槛。
……就是经他们的巧手搭好的墙很像坟头上的砖墙，门槛嘛……高的能让巷子里最大的大黄狗望而却步。
看了看门口满目春风的小夫妻，看了看他们手里的糕点，我悟了。
进喜是个外门木工，干这些简单活计还是很麻利的，他在别人家墙头呼吸着名叫“自由”的空气，忙得热火朝天，我爹则哀怨的坐在堂上，看着我一口口吃得欢实。
“夫人手艺高超啊，这松饼能比得上一品斋了。”
吃人嘴短，我满嘴说着囫囵话。
“啊，好吃就行，这是顾……我夫君做的。”
经方才在门口聊的那几句，我大约猜到这家是个惧内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顾夫人同我说话总是有意收敛着，但眼神却明晃晃的粘在我身上。
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原来如此，顾太医容姿俊郎，又供职太医院，却不想还是个愿意下厨的男子。”
说罢，我又添了一口松饼。
我爹吃不了重油的，只能在上座眼馋，顺便当个摆设。
“从前做的也少，只是夫人要求，不敢不从。”
顾太医腼腆一笑，眼神轻飘飘的往他夫人那处递。
手里的松饼瞬间不香了。
大黄，你要不要进来，这儿有你的饭。
“瞧夫人的样貌，可是刚及笄？”
我放下松饼，这话我说的有水分，其实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隔壁搬来的是一对夫妻，我会以为她是顾太医年幼的妹妹。
看这张稚气未脱的一张软呼呼的小脸蛋儿，顶天儿也就十二三的样子。
“啊，就、对、嗯……”
她说得含糊，还开始认真的掰着指头算了起来。
我问的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郡主英明，内子今年元月及笄，二月便嫁与臣下了。”
顾太医端得四平八稳，夫人跟着把脑袋点成了筛漏。
这天儿不能聊了，再聊我就撑了。
“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四个……推个牌九？”
“好！”
堂上一声高吼，吓得顾太医单薄的身形晃了晃。
爹，麻烦您做一个安静体面的摆件。
后来的几日，牌九的队伍日渐壮大，甚至连那三个洒扫婢女也加了进来，盛府难得满堂欢声笑语，惹得枝头莺燕也跟着相互啼鸣。
难得赶了场舒服的热闹，这场热闹后头还跟着一个大热闹，那便是春闱放榜。
我起了个大早赶场子，好不容易挤到队伍跟前，抬手用团扇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睛打量面前这张巨大的皇榜。
“状元，冷傲天。”
脑子里浮现的是那个年纪轻轻就中了风，只能时时歪嘴斜笑的邪魅狂狷宰相公子。
“榜眼，江重山”
御史台江家大儿子，对了，算算日子，那日要我愿望的戍边将军应该已经到黔西上任了。
“探花，白衡。”
……莫不是我眼花了？
所以，这几个月白衡并非死在白府，而是闭关深造，备考春闱了？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嘶鸣声，转头正对上坐在马车上的小眠：
“郡主，陛下传您入宫。”
呦，这热闹都赶到一块儿来了。
“长月啊，新晋探花郎方才亲口同我说，想要尚郡主为驸马，孤这才将你叫来，看看你的意见。”
我垂下眸子，暗暗睨了眼身边站着的这位春风得意探花郎，他长身而立，伫得稳当，丝毫看不出对我先斩后奏的慌张。
自来春闱状元榜眼大都能入仕有所作为，但跟在后面只有一位之差的探花，只要容貌不是惊世骇俗的丑陋，大多都能探一朵桃花，要么为皇家尚公主，要么娶一位大家贵女。
他是不是觉得他吃定我了？
他是不是觉得我一定心意他？
他打哪儿来的勇气觉得我一定同意？
“臣女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好的，他猜对了，我输了。
不过在我的意愿里，有七八分是给他这个人，剩下的两三分则是因为……
因为面前这位九五至尊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不愿意。
白衡实在是他现在能找出做驸马的最好人选，他的家世不上不下，还是个庶子人微言轻，不过胜在有一副好皮囊，说出去也是个探花郎不算委屈了我。
更重要的是，白家没有兵权，即便是他爹，在朝堂上也像个透明人，一个可有可无的言官。
顺坡下驴，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不过好在这头驴，是白衡。
圣旨传入盛家，老爹破天荒的开了次家宴，请了弘顺楼满楼的厨役做下足能宴请十余口人的佳肴，是夜的盛府家宴上，我、老头儿、白衡围坐在一尺宽的圆桌跟前。
景象荒诞，气氛诡谲。
“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小月的，”
老头儿喝了一杯酒。
“郡主她捡了我，可怜我，就收了我。”
我像看怪物似的看他，这话虽然听上去没有偏颇，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让我犯鸡皮疙瘩。
这样想着，身子不自觉地跟着抖了一下。
“那你可喜欢她？”
“是。”
“我盛家有祖训，男不纳妾，女不作小，这事你可知道？”
这事我怎么没听过，老头儿就仗着盛家人丁稀少，满嘴跑马车。
“臣立过誓，与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唔，就瞧我这结实的肱二头肌，谅他也不敢纳小。
老头儿大约再没想到什么好唠叨的，就开始用军营里的那套老招，一杯接着一杯的跟白衡比酒量。
果不其然，在老头儿喝到第二十杯时，他撑着桌子，熟练地说出了那句我许久没听过的话。
“兄弟好酒量，老子就喜欢和能喝的兄弟交朋友，来来来，干了这杯酒，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我二弟！”
“二弟个屁啊，他是你二弟我是谁啊，你二弟媳吗？有兄弟了连闺女都不要了？”
我一把扶住了他，进喜连忙上前将他搀回屋子，免得他老人家的辈分一降再降，明日醒来哭都没地方哭。
目送他进了屋，转头正撞进白衡微醺的眸子。
“哈，我爹喝多了。”
“嗯。”
“你……你还清醒吗？”
“嗯，我知道，方才走的那个是我岳丈，不是大哥。”
……岳丈个屁，还没成亲呢！转念一想，方才我好像也说了二弟媳这样的蠢话，于是，在白衡愈加深切的笑意里，当事人后悔的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盛长月（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