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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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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惊鸿伸手扑了空,后背先凉了一半,常默初似看不到飞来的危险,径直往死亡之口扑了过去。
杀气来处惊现一袭绯衣,随风而舞,像极了往生湖里那朵变异的芙蓉。常默初眼里只有那抹颜色,他嘴里念叨着一个亘古不变的字:“芙。”
莫惊鸿挺身而出,她不能眼睁睁看常默初死在自己面前,而这,正是韩婉辞所期望的。
她甚至能想象出韩婉辞躲在暗处窃笑的模样,这个玲珑剔透的女人看透了她,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
箭如雨下,腥风从面门掠过,她在箭雨中挪腾,侧身避让时甚至可以看清楚箭身上拙劣的花纹。司马长功说,如果你看到的任何动作都慢吞吞的,那就证明你的速度够快。那年长亭外骤雨初歇,司马长功自她头顶越过后,问她今日的发带上何以多了两个字。曾以为他是早就发现才故作高深,如今想来,必然是他掠过她头顶时瞧见的。那壶蓝尾酒她输的不冤。
莫惊鸿素手翻云,试图按住常默初,可她没料到常默初竟还手了,他虽然已忘了所有,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忘记。
所有人之中,常默初的力度最为霸道。凶悍如张俟臣也未必敢正面接他一掌。常默初突如其来的还击,使得莫惊鸿不由得后退了四五步,右脚在地上点出一个深坑才稳住身形。可箭雨并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来不及调息,勉强提剑防御。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剑被牵引着,在身前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刹那间,世界一片空白。这个弧度千百次的在她身前出现,连温度和气息都是一样的。每当这时,她就完全丧失操纵剑的意识,像个木偶一样被牵引着,耳边都是不均匀的呼吸,有时候,是滚烫的唇。
莫惊鸿万万没有想到,十二年后,她竟然以这种方式和张俟臣见面。
她准备好的恨,顷刻间竟有心无力。
当玉兰树下眼眸里只有她的白衣少年,渐渐和天星阁前一身血渍的黑衣人合为一体,她回身便是一掌,这一掌蕴藏了十二年的折磨,穿云裂石,毫不留情。张俟臣没有躲开,就让这一掌击中了自己的胸口。在这一掌的力度下,他弓着身子朝后飞去。胸口的气息在沸腾,却远远比不得他沸腾的心。
他从没有敢奢望过还会出现这样的机会,让他再握一握她的手,再闻一闻她的发梢。那么今日他纵是死,却也值得了。
他落在地上的那一瞬,她当即发现他手背上多了一枚箭,那应当是他伸手来握剑时所中的。
明明嘴角有血溢出来,他却笑了。那灼灼的目光,竟然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目光让赶来的韩婉辞怆然失神,于是莫惊鸿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倾了倾。
箭在后心。
韩婉辞看着一朵殷红的花自莫惊鸿的背上晕开,欣慰之下竟生出了惧意,这感觉和庐江死时那个雨夜一模一样。
莫惊鸿提剑朝张俟臣走去,她要用那冰凉的剑锋穿透他的心脏。
“我终是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的。”她说的平淡至极。
张俟臣叹了一口气,悠长不绝,将十二年的压抑一吐而尽。
“如此怕是太便宜我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一剑到底太仓促了些。”
莫惊鸿那一剑停在张俟臣的胸口,迟迟没能落下,他们之间的怨,只一剑能了结么?若能,这一剑在十二年前便已刺出。
张俟臣在赌,赌注是自己的命。
可耳边忽然风响,那把长剑叮当一声飞了出去,莫惊鸿也跟着那把剑一起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墓碑上。
韩婉辞怕他赌输,更害怕他赌赢,所以她趁机偷袭莫惊鸿,迫使这赌局结束。
她眼神里尽是埋怨:“你可知,此毒名为杜宇相思!”
她想去扶张俟臣,到底不敢伸手。
张俟臣怒目。
韩婉辞心虚至极,她只记得庐江说:“此毒的解药,我也是十分没有把握的,除非万不得已,不要用。”她从没有想过给必死之人准备解药,也猜不到张俟臣会来相救。
当年庐江一直觉得杜宇相思并不能完全地形容那种痛苦,他是为了解药才配了这毒,可惜解药总差强人意。
张俟臣原想去讨一副解药来吃的,但他总怕人知道他亦染相思,只好在浸月楼前徘徊。大大咧咧去讨的唯有常默初,用阿骁的话来说,他分明是去抢。那时候秋霜已至,常默初夺药自南窗飞出,全然忘记窗外是寒彻骨的江水。如此大的动静,便瞒不过师父去,以至于入冬后,常默初铁了心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