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池中月》寻游

13、陪陪我？

　　和林湾湾分开后，池璟坐公交回家。

　　回来遇见李叔，他热情地嘱咐说，有住户反映他们那栋楼的电路出现故障，物业晚上派人来修，不知道什么能修好，让她备好照明的东西。

　　池璟点头应了，从小区超市买了包蜡烛。掏出手机，才发现樊嘉舟下午给她发了条消息。

　　一张海天交接的落日图，沙滩上散落着拍照合影的人群，是海城出了名的人气景点。
　　“三号来看我比赛吗？这里的景色你一定会喜欢。”

　　池璟一边盘算着自己一早安排好的复习计划，一边回：“好啊，我跟湾湾说一下。”

　　樊嘉舟没有立即回复，估计刚下训练去吃饭了。她给林湾湾拨了电话，果然林湾湾一口答应，嚷嚷着明天就要出发。
　　最后还是被池璟冷静地劝服，让她先在家写作业。

　　卧室的窗帘没拉，迎面的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凌乱又狠戾。树枝在雷雨天气特有的狂风中摇曳，震耳的雷一声接着一声。

　　想起李叔的嘱咐，池璟将厚实的窗帘盖得严严实实，抓紧时间去洗漱。
　　衣服刚脱一件，卫生间的灯啪得灭了，池璟吓了一跳，连忙套上衣服。按了几下开关都没反应，又去试了客厅和厨房的灯。

　　雷雨交加又停电，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空荡荡的房间更显空旷，似乎涌动的气流都清晰可见。
　　想着李叔说晚些会有人来修，池璟也没着急。翻出刚买的蜡烛，又是一愣——
　　家里没有打火机。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去按了隔壁樊家的门铃，没有人应。最后还是回家，把电脑ipad等一切能发出光亮的设备都打开，对着莹莹的屏幕叹气。

　　池璟不怕打雷，而比雷声更可怕的，是此刻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立刻警惕起来，盯着玄关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她眯着眼，抹黑去卧室取了眼镜戴上。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曾经，试图扒出她的身份的狗仔，一个个在她家楼下蹲点，跟踪，甚至直接来敲她的门。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也没有跟出什么东西来，娱乐圈时时刻刻都有新鲜的新闻出来，关于池璟，热度也就这么散了。

　　所以，又是他们吗？

　　池璟握着手机，轻手轻脚来到玄关。楼道的灯也灭了，透过猫眼，依旧是黑黢黢一片，可是脚步声却那么清晰。

　　下一秒，乒乒乓乓的敲门声响起，一下重过一下，就响在她耳旁。
　　夹杂着男人粗声粗气的咒骂。

　　她惊吓着跳开，捂住嘴不发出声音。

　　这不是狗仔。

　　他们蹲她，无非是想拍到点八卦，本意不是伤害她。曾经敲门，也会在门外说明自己的来意。
　　而眼下门外的人，活像个讨债的疯子，不知疲倦地拍着防盗门，嘴里骂骂咧咧。

　　男人粗鄙的语言没有停止，但是可以听出是喝醉了的，他还却反复提到一个名字，像是女人的名字。
　　池璟一下子想起了李叔说的流浪汉。

　　池璟不敢让他发现屋里有人，又怕他真的破门而入。她将餐厅的椅子，卧室的储物箱，一个个搬来，抵在门后。

　　这栋楼都是一梯两户的配置，这一层只住了她和樊家两户。樊家没人，门外的男人搞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池璟缩在茶几前，紧紧贴着沙发，给李叔打了电话。
　　李叔说马上就来，让她别出声别开门，池璟颤着音说好。

　　“你出来！出来啊！你是不是在里面跟那个小白脸鬼混呢！啊？你这个贱人！”
　　“你还，你还报警？好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是吧？好啊！”
　　“啪——”

　　是玻璃撞碎的声音，清脆地在她耳边炸开。
　　男人敲门的动作更剧烈，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刺耳之音，像是用什么尖锐物件在门上划，然后用脚踹。

　　池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能捂着耳朵，埋着头，强迫自己冷静。

　　门外又传来身体与地面撞击的声音，男人吃痛地哼了一声，气息大喘：“哪个小兔崽子敢打老子？！”
　　话音刚落，男人再次倒地，痛苦地嚎叫：“你他妈谁——”

　　他试图站起来反击，但是眼前的人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

　　漆黑一片的楼道里，他看不清他冷冽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眼里带刺的目光。
　　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到他身上，他扶着楼梯把手站稳，捡起地上被摔得只剩瓶嘴的啤酒瓶。

　　“呸！今天老子就先弄死你，再弄死屋里那个！”

　　有人来了！是李叔吗？
　　刚才听声音，那个疯子手里有酒瓶，李叔是一个人来的？岂不是很危险？

　　池璟几步奔到门口，门外太暗，还隔着椅子，她把头凑过去贴着门听声音。
　　只听到那个流浪汉发出闷哼，嘴里的骂咧也消停了下来。

　　片刻的安静后，又有人敲门。
　　“笃笃笃”，声音不重，她竟听出几分安抚的意味。

　　“是我。”
　　他没叫她的名字，也没说自己是谁。
　　隔着厚厚的门板，池璟还是一耳听了出来。
　　是许晏。

　　明明是淡得听不出起伏的语调，却像一湾温泉，叮叮咚咚，悦耳温柔。在这个狂风骤雨的夜晚，让她悬着的心和不安跳动的脉搏，寻到了安放之处，顿时柔软起来。

　　池璟莫名鼻子一酸，急忙开门想见到他，可是一把把椅子硬是拦住她的脚步。
　　她一边搬椅子，又怕许晏已经走了，她不停地说：“许晏，你等等。”

　　池璟还在忙着移开椅子和储物箱，便听到李叔说话，还带着刚爬上来的呼哧带喘的气。

　　“嘿，怎么又是你啊？都跟你说了我们小区没有叫高桂红的，你怎么还成天骚扰这个骚扰那个的！”
　　“不可能！高桂红就在这个小区！她躲着我呢！这个贱人，她不敢见我！”
　　“行行，有话跟警察说去！”李叔带着保卫科的人将男人扣住，他上前敲了敲门：“孩子，怎么样了？吓到你了吧？”

　　池璟用力将储物箱踢到一边，结果高估了自己的脚力，一脚下去反而把脚趾头踹得直疼。
　　“我没事！李叔谢谢你！”
　　“那就好，你别出来了，大晚上的。这电路一时半会也修不好，快去睡吧啊！”

　　李叔把流浪汉带下楼前，看了一眼还没动静的许晏：“小伙子，多亏你了，照我这双腿，这十几层楼梯爬上来真费劲儿。哎，你还不走吗？”
　　“我……”

　　许晏刚发出一个字，门吱呀开了，露出一条缝。池璟捏着手机，站在手机发出的那束莹白的光里，额头布满汗珠。

　　他定定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发白的唇。

　　刚进小区的时候，见到李叔急匆匆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往池璟家的方向赶过去，不放心便问了缘由。李叔记性好，还认得他，跟他说了池璟电话里的内容。他也担心，便一块跟着上来了。

　　他身高腿长，比他们步伐快，一口气上了十三楼。
　　刚推开楼道的门，就听到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在看到那人将啤酒瓶往门上砸的时候，他心里一阵惊愕，下意识揪住他的衣领甩到一边。

　　以池璟的生活习惯，这个点多半是在家的。而隔壁樊嘉川家不可能没听到这动静，却没人出来，肯定是家里没人。

　　许晏看到她受惊的神色，忍不住放轻了声音：“还好吗？”
　　“嗯……”池璟小幅度地点点头。

　　不过看样子，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来……”
　　找我的吗？

　　她眼睛湿漉漉地看他，他往身后一指，“找樊嘉川有点事，他电话打不通。”
　　“哦。”她怔怔点头。

　　平时聪明乖巧的样子，现在却这么呆呆愣愣的。
　　果然是吓傻了。

　　一个人躲在家里，听着一声大过一声的敲门和咒骂，却束手无措。
　　想到这里，一声叹息轻轻溢出。
　　“没事了，门窗关好，记得反锁。早点睡吧。”说着就要帮她关门。

　　她微弱的力道阻止了他。

　　眼前的男人刚好堵着她开的那一点门缝，像是把黑暗也隔在了外面。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带着雨水的潮湿味道。

　　许晏低眸看去，池璟也垂着眼，嗫嚅着说：“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嗯？”许晏没听清，头低了几分，靠近她。
　　她不知两人距离的拉近，头一抬，他的耳朵就凑在她嘴边。

　　“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

　　话说出口，发觉自己就在他耳边说话。
　　许晏也恍惚了一瞬，忙站直了身撤离。
　　可耳朵根软软的，耳朵眼里仿佛还缠绕着她刚刚说话时启唇间呼出的热气，有些发痒。

　　池璟知道自己逾矩了，他是嘉川哥的朋友，与她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见过几面，帮过她几次。
　　她想跟他说谢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可是又不想让他回去。

　　长夜漫漫，加上刚才的事，她实在没办法一个人投入身后漫长的黑暗。

　　许晏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耳朵。
　　小姑娘已经不敢抬头看他。
　　他心里有点软，有些思绪不经过大脑的同意就溜了出来。开口的时候，自己也一惊。

　　“你打算让我在这站着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