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池中月》寻游

11、高中生？

　　她很久没听到过池渊的声音了。
　　虽然电视上随时可以看到，网络也能搜到，但是那都是虚无的影像。

　　池璟也时常怀念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度过的短暂童年。
　　尽管没有妈妈，尽管生活并不富裕，甚至家徒四壁，父女俩也过得充实快乐。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她对池渊说：“你想要的一切，我可以帮你实现。”
　　于是穷小子池渊就变成了那个光鲜亮丽的池渊。

　　池渊大红之后，和池璟见面就越来越少。隔三差五就把池璟送去柳玥家帮忙照顾。

　　池渊刚入行时还很年轻，样貌看起来比实际岁数还小，完全不像是已为人父的样子。
　　为了他完美的偶像人设，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只道是导演慧眼识珠，在一群跑龙套的中发现了这么一枚潜力股。

　　从来都是池渊主动联系她，三言两语的关心，便又要忙了。偶尔回来看她，也住不到几天。

　　池璟不敢主动打电话，她怕电话被其他人接到，害怕自己暴露，第二天头版头条就是池渊竟有一个十七岁的私生女。

　　这样的新闻，以前也有过一次。

　　她不是什么私生女。
　　她是池渊和夏蔓的女儿。

　　可是她的存在，没有多少人知道。

　　主持人开始问一些有的没的的问题。
　　许晏向来不关心娱乐八卦，正想换一个频道，抬起的手却被一股柔柔弱弱的力量按住。

　　一只小巧白皙的手搭在他的小臂，手指细长又纤细，指尖泛白。

　　许晏抬眉，循着手看向她。

　　池璟后知后觉地收回，声音轻而淡：“就听这个吧。”

　　把池璟送到家的时候，电台里两人的对话也结束了。
　　池璟怔忡地握着书包肩带，直到许晏提醒她到家了。

　　池璟慢了一拍回神，忙跟他说谢谢。
　　车门推开一半，却看到公寓楼下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看到许晏的车后，对准了他们这边。

　　池璟猛地转身，低头。

　　那个机器，她再熟悉不过了。
　　相机。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这个拍到过，上了报，莫名其妙被安了一个私生女的标签。

　　有人曾经扒出来过池渊和夏蔓的恋情，但那是池渊出道之前的事了，况且夏蔓退圈至今渺无音讯，这段陈芝麻烂谷子的八卦也没多少人在意。

　　顶多，就是两人年少轻狂时的一段陈年旧恋。
　　却没有人知道他们有一个孩子，于是狗仔报道中的池璟成了所谓的私生女。

　　池璟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她只是想安静平稳地度过高中生活，还有以后的每一天。
　　如果被发现她是池渊的女儿，不仅是池渊的形象大打折扣，她的生活也注定不平静。

　　所以她下意识把自己藏起来。
　　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得来的风声，又来蹲她。
　　也可能是想趁机蹲到池渊。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池璟此时此刻只能顶着许晏疑惑的眼神，死死抓着自己的书包，把头埋进去。

　　“怎么了？”
　　“外面有点冷……我再待一会。”
　　冷？
　　晚上虽然有些凉风，但夏天毕竟闷热，他还在车里开了冷气。

　　说起来，还是车里温度更低。

　　池璟也知道这个借口很扯，一时尴尬无言，不知道如何面对许晏以及跟他解释自己的奇怪举动，脸越埋越深。

　　许晏笑了一声，傻孩子，会把自己闷死的吧。

　　他把她的书包拿开，“到底怎么了？”
　　池璟心里如乱麻。
　　这让她怎么说？
　　说外面有狗仔在蹲她？

　　可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狗仔为什么要蹲她？
　　那她就不得不把自己和池渊的关系告诉许晏。

　　她不是信不过许晏，只是觉得没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池璟叹气，把连帽衫的帽子套在头上。

　　“额，我怕冷。”依旧是这个拙劣的理由。
　　“谢谢你许晏哥，我走了。”池璟深吸一口气，像外面有洪水猛兽一般，硬着头皮打开了车门。

　　许晏被她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眼睛不由地眯了一下。
　　同时看到窗外的池璟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大步迈向前。

　　头始终低着。

　　许晏有些头绪，知道她躲什么了。
　　降下车窗，她喊了一声池璟。

　　池璟回头，见许晏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池璟只想赶紧一溜烟跑回家，可是又不能没有礼貌地忽视他，于是又折回去。

　　许晏又招了招手，她听话地矮下身子，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腰，靠近车窗。

　　许晏忽然伸手抓住她的帽子边缘，往下扯了扯。

　　帽子把她整个遮住，也遮住了许晏的半边侧脸，和她同处一片狭窄的空间里。
　　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气息的流动。

　　池璟眨了眨眼睛，这股温热又陌生的气流，离她很近很近。

　　许晏想着，这样是不是就拍不到她的脸了？
　　动作是下意识做出的，等两个人的缝隙忽然拉小，他才意识到她离他这么近。

　　帽子下的空间，两个人之间的缝隙很小，黑漆漆的，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真亮。眼睛里还流动着什么，眸光闪闪的，真漂亮。
　　像星星一样。

　　“许……”她刚说一个字，他只看得见她近在咫尺的唇，一张一合，围成一个微小的弧。
　　是“许”字。

　　许晏一下子回神，意识到这个距离不太合适。
　　“不是冷吗？”他有几分不自然，往后撤几开一些。手还抓着她的帽沿，往里拢了几下，顺势滑到两侧的帽带，攥在一起打了个结。

　　池璟：……
　　她整张脸被笼罩在帽子里，眼睛往下瞟，看到自己下巴抵着一个蝴蝶结。

　　她的帽带被他系了一个蝴蝶结。

　　许晏又叫她：“池璟。”
　　“嗯？”
　　“我非常小心眼，还很记仇。”

　　池璟愣。

　　夜色浓重，他双眸漆黑。“你说我老的事儿，我还没消气。”
　　“……那，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这么能记仇呀。

　　“我饿了。”
　　“？”池璟不解。
　　“陪我吃宵夜吧。”

　　车里的冷气流泻出来，拍打着她的皮肤。黑蒙蒙的天只有寥寥几颗星星，楼下的路灯晕着微弱的光。夜色里，这个男人，抬起好看的眼，轮廓揉在夜里，只剩下温凉的声音。

　　他对她说，陪我吃宵夜吧。
　　他是多聪明的人，他肯定是猜到什么了。

　　许晏倾身，把另一边的车门打开。

　　去吧，跟他走吧。
　　耳边仿佛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蛊惑她。

　　想不了许多，池璟返到那边的车门，弯腰进去。

　　*

　　许晏的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行驶，池璟看见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九点了，这个城市的喧闹仿佛才刚刚开始。

　　店铺的招牌缀着一圈彩色的灯，斑驳的光交织闪烁，流水一般在马路旁织成了一条河，粼粼流动。

　　长漉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商场大楼座座林立，店面琳琅满目。呈十字状交叉的横竖两条商业街，这时最为热闹。

　　许晏说是吃宵夜，也没想到要吃什么，随意去了一个食物最全的地方，就是市中心的商圈。

　　池璟很少在这么晚的时间点还在外面晃荡。她扒着车窗，透过玻璃往外看。

　　高楼，人群，店门外身穿大号玩偶服一边发传单一边和来往路人逗乐的工作人员，店里的音响放着动感的音乐。喧嚷、沸腾，一点点敲打着她的耳膜。

　　她忘记了刚才被狗仔蹲守的紧张心情，甚至有些兴奋。

　　这块不好停车。许晏让她先下车在路边等着，他去找车位，再过来时却不见了池璟的身影。
　　立时慌了几分。

　　把小孩儿带出来玩，别再把人弄丢了。

　　正准备打电话，视线落在被花坛虚掩住的小摊上，池璟好端端地蹲在那儿，和摊主有说有笑。
　　松了口气，许晏迈着步子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里有一个老奶奶，面前摆了好几个笼子，每个笼里都有一只毛茸茸的动物。
　　要么是圆滚滚的小仓鼠，要么是耳朵长长的小兔子。

　　池璟没发觉许晏的到来，老奶奶还在说服她买一只回去：“这个很好养活的，你只要喂一点点东西，定时给它喂水……”

　　池璟盯着笼子里跟滚轮玩得不亦乐乎的仓鼠，摇摇头。

　　她一转身，鼻尖蹭过许晏的衣服。“你过来了。”
　　“嗯。”许晏垂眸扫了一眼仓鼠，“想养这个？”

　　池璟摇头。“我们去吃东西吧，你不是饿了吗？”
　　说完兀自向前走着。

　　怕她又消失在自己视线里，许晏几步跟上，手轻轻扯上她的袖子。

　　池璟穿了一件长袖连帽衫，袖子有些长，盖住了她的手，她索性把整只手都缩在袖筒里。

　　许晏扯住她袖子一角，她被迫停了脚步，抬眸看向他。

　　“走慢点，别丢了。”
　　池璟孩子气地笑了：“没关系，我会去商场的广播台播报寻人启事的。”
　　许晏：“我是说你，别走丢了。”
　　池璟摸摸鼻子：“哦，我以为是你呢。”

　　许晏：“……”
　　都敢跟他开玩笑了，果然是越熟悉越放飞自我了。

　　“毕竟也有高中生走丢的案例。许晏哥，你不就是高中生吗？”她歪了歪脑袋，眨眨眼，带了点讨好的味道。说话的时候，笑颜还舒展着。

　　看来今晚是跟年龄这个话题杠上了。

　　“是啊，高三一班许晏，同学几班的？”

　　“啊，好巧，我也是一班的，怎么没见过你呀？”
　　她装模作样地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眉眼盈盈，笑声轻快灵动，钻进他耳朵里，像跳跃的音符，又像被拨动的珠玉。

　　许晏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扮演高中生的戏码，真是恶趣味，又有趣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