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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夏天极闷。太阳是白的，光线如火针扎进皮肤里。空气是稠的，吸一口带三分火气七分窒息。这种时期最苦的工作大概就是空调维修员，四处奔波不说，去的地方连免费空调都蹭不到。
柳文华虽然不是以空调维修为生，但现在却无比希望自己拥有这个技能。这些日子她万事不如意，先是之前写的随笔还没出版就爆出了莫名其妙的抄袭，一盆脏水直接朝她脑门上泼来，气的她直接联系出版社取消了这次合作；接着又是本职的翻译出了问题，期间还夹杂着数个陌生电话，柳文华都作为诈骗处理一概不接。而客户的日本老头则对上星期她翻译的文书颇有微词，揪着两个模棱皆可的字眼不放，夺命连环CALL问她这样翻译有什么区别，又摇摆不定是否需要订正。她刚把人打发去询问他的财务和法律顾问，放下电话正准备开空调平复烦躁，结果她房间配置的小破空调发出两声呜声，也罢工了。
她不得已再次拿起手机，正翻找维修工的电话，却接到了另一通来电。来电人未知，看起来不像是工作上的人，但好友联系她基本只用□□，毕竟这年代也不会有哪个人还会特意去背十一位电话号码，要只是一面之缘，双方都不会记得要手机号。
但看起来又不像国内的诈骗。手机号前带着0081的区号，是从日本打来的漫游电话。日本三大运营的漫游套餐都贵的离谱，诈骗犯也不至于用一分钟六块钱的成本来试图提高那微不足道的成功率。
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找她有事但换了手机的客户。柳文华这么想，放平心态用日语说了一句“您好”，对面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大爷大妈们夹着浓厚上海口音的对话在窗户紧闭的室内显得异常响亮。
随即是纯正的日语。“是柳……同学吗？”
声音是个男生，有点熟悉。柳文华还在脑海里搜索这是哪个客户的声音时，对面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柳莲二，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立海大高中二年级时同班，东京大学和你的通识课程相同，并且同样选修了古典文学和社会心理学。”
柳文华不禁抽动嘴角。有印象，自然有印象。她认识的人里，会这么认真的报上全名，并且为了能让对方顺利回忆起来而在名字后面跟上这么长一串注释的，也只有这个性格和发型一样端正死板的理工男了。
“……有何贵干？”
柳文华问道。她听到对面沉默间充斥话筒的背景音，大爷大妈们正用上海话拉着家常。“似额呀，搁怒小伟哪能啦？（是啊，这小伙怎么了？）”“好样来行女帮友额，伐大庆桑呀，听伐懂伊刚撒（好像来找女朋友的，不太清楚，听不懂他讲啥）”
女朋友？压下这几个关键词，背景充斥的上海味让她升起了一丝违和感。“等等，你在上海？”
“嗯。我现在在……”他似乎拿开手机开始寻找可以确认方位的手段，但似乎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法。你直接开GPS发定位给我不就行了。柳文华暗想，但她也没提这个意见。潜意识里她觉得这通电话会给她最近并不愉快的生活惹来更多的麻烦，但出于和柳莲二在日本那短暂的朋友情，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直接挂了电话。
于是她抱着电话听柳莲二用蹩脚的中文和大爷尬聊。这年头普通话在上海中老年之间普及率并不高，这几位大爷大妈似乎是最好的证明，一个普通话带平舌还夹生，一个只听得懂方言，互相叽里呱啦了大半天，说的更是驴唇不对马嘴，听得柳文华差点笑出声，坏心情也一扫而空。
于是她终于有了掺和一脚这麻烦事的心情，笑着指挥。“好了柳君，你把电话给大爷吧。我和他说。”
她很快从大爷那絮叨的说明中理解了情况：柳莲二现在正在她居住的上海青浦的小区附近，一个老年人口比例最高的地方。这时间点年轻的基本都在上班，柳莲二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找不到，只能试图让一群凑外国人热闹的大爷大妈听懂他这个哑巴中文想说什么。他也问大爷们借了几部手机，但柳文华一个都不接，时而还会忙音——原来之前收到的那些诈骗电话全是你打的。柳文华在心里默默吐槽。
她麻烦老大爷把手机还给柳莲二。“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命令式的语句说完，她便挂了电话，起身去找出门的衣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