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几何》Thatapiao

2、One

　　S基地是亚洲东部近海地区的一个私人基地，整座基地建于滩涂平原，基地一半没于地下，露在地面上的部分挂着飘扬的联盟旗帜，一辆重卡开进了这座基地。

　　基地内部，三名武装护卫走进了一个通体纯白的房间，带走了房间中央的男孩。

　　基地长廊上的光条会随着天气变化颜色，此时是夏季，这个地区一年一度的台风如期而至。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光条呈现出雾蒙蒙的紫色蓝色和黄色，并在不断地变化。
　　连护卫都看了好几眼，男孩却一直低着头。
　　……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全息投影模拟地球，此时外面刮着台风，又是雷暴，“地球”闪着金属光泽，深蓝色的全息屏把大厅照得深了一个色调。
　　数据间歇性变换。
　　……
　　数据闪现。
　　……
　　数据凌乱。

　　全息屏炸裂，模拟地球消失，硕大的S基地被轰炸，被移平。
　　枪声，雷雨声，轰炸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大雨倾盆而下，把黑色的机油冲刷到平原融进水里，把裸露的钢筋冲刷得油亮。
　　乱哄哄的世界又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一切就此停止，青年侧卧在野餐布上醒来。
　　他还是被踢醒的……

　　娇滴滴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小哥哥醒了？醒了起来吃饭啊～”
　　小哥哥：“……”

　　他坐了起来，身体异样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记忆如潮水涌来般欲将他拍死。
　　——他被鱼撞了。
　　——因为有人把他踢水里了。

　　“Welcome，伊甸园，我是你的女朋友。”

　　橘色南瓜裙的女孩按了按她米色的大遮阳帽，扯着裙摆向刚坐起来的青年转手行礼。
　　她身后的不远处有张长长的餐桌，餐桌边上站着几个穿着华丽的少女，她们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若有若无不明意味的笑。

　　刚要起来的青年坐回了原地。

　　餐桌的一端，女人一身红色礼服，大波浪棕色长发扎成了一捆，垂在身后，她淡淡地放下手中的红茶，叫住站在青年面前的女孩：“别逗人家了，小哥，你起来吧，过来坐。”

　　餐桌一端的路易丝向他招手。

　　她交叠着撑在桌面的手上有一枚巨大的黑钻，耳饰和颈饰都是配套的，红色霸气，钻石高贵，女人气场很强。

　　“Shirley，拉他一把。”

　　橙色裙子的女孩向他伸出了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她的食指上有一枚鸽子蛋大的垫形橙钻。
　　青年并没有抓她的手，而是自己撑着野餐布站了起来。
　　野餐布铺在草坪上，草地十分柔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层上，有种不走得快一点就会陷下去的感觉。
　　不同于冰冷的大理石，坑洼的操场。
　　……

　　洛可可风的餐桌，桌腿雕花又镶银，碎花桌布镶着蕾丝花边。
　　桌上摆着复古的烛台、新鲜的花束，总共十二个位子，每个位子都有标配的餐具，花纹简约的陶瓷盘子，金属小勺，拉花的咖啡和压在盘子底下空白的贺卡。
　　这里似乎在举办茶话会。

　　被名叫雪莉的女孩按着坐下，他呆愣地看着餐桌旁边的那座“城堡”。

　　说是城堡，其实它就像是个装饰，城堡只有三四层，而且每层都比人矮，不像是真正的“城堡”。

　　国际新闻有时会播放一些无人机航拍的珍贵视频，航拍的废墟里有的一些叫“影视城”的地方，这座城堡就和那些只有几秒镜头的城堡废墟一样，像是小矮人的房子。
　　只不过新闻上的那些是灰蒙蒙的粉色，这里是鲜亮的紫黑色。
　　城堡有模有样的装了花窗玻璃，里面暗得什么也看不清。

　　餐桌和城堡在一块空地上，四周都是黑压压的树林，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青年还是在极小的树缝中看见了森林后面的墙壁，比城堡亮一点的紫色和黑色的墙壁。
　　显然，他还在这个奇怪的空间内部。

　　离城堡近的树上挂了一串小灯，抬头是黑夜，这里却亮如白昼。

　　他才看到蔷薇花架，之前一直被两个女孩的裙摆挡住了。
　　现在她们回来吃蛋糕了，爬满了一整个花架的红蔷薇瞬间吸引了青年的目光。

　　路易丝瞥了眼在场唯一一个男性，感叹世界变了，现在的帅哥不看漂亮姑娘，就看花了……

　　“你好，请问，你要红茶吗？”

　　倒茶的是个戴着婴儿帽的女孩，穿着若草色的波点裙，扎了短短的两根亚麻色的麻花辫。
　　女孩子是很甜美的长相，还有一张说话声甜的樱桃小嘴。
　　可人家帅哥不理人，就看花。

　　女孩子憋屈地端着茶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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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空地只有七个人，六个是女的。
　　第八个人从蔷薇花架后走来，走过花架时伸手折了一支红色蔷薇花。

　　蔷薇花是有刺的，男人戴着皮质手套，就这么轻轻松松折断了花枝。
　　小小的蔷薇花被男人把玩着，黑皮手套玩味地搓着带刺的花枝。
　　比男人的手要小很多的蔷薇被黑手套包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深粉色的花汁从男人手间滴下，他路过青年时有一滴迸溅到了青年脸上，被蹂蹑过度的零碎花瓣稀稀拉拉地掉在了草坪上，拖地的桌布都被溅上了花汁。

　　男人全身上下都是一袭黑色，高大的身影披着黑色的哥特风外套，镶金的军帽下留着乌黑的短发，角度问题，青年只能看见他的右耳的一小块皮肤。
　　直到男人坐在长桌另一端，露出脸……
　　红茶妹妹看了一眼，茶壶都打碎了。

　　路易丝放下咖啡，微笑着前倾，对长桌对面的男人说：“又见面了。”

　　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摘下了沾了花汁的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黑皮手套中缓缓退出，让某人久久不能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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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又来了几个人，有正定自如走过来的，也有狼狈的，但都是从树林里出来的，青年想到自己是躺在野餐布上醒来的。
　　他朝那块红白格子的野餐布看去，上面有莓果和面包篮子，没有人再从那边醒来……

　　坐在青年身边的雪莉发现青年不是看花就是看野餐布，她无语至极。
　　她说：“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倒在树下，就把你拖到这边来了，你不是野餐布生出来的，放心吧。”

　　青年沉默不语。

　　餐桌上有西点和咖啡，青年面前的餐盘里有三四个雪莉拿给他的紫米甜点，他一口没动。

　　他坐在路易丝的侧边，雪莉则跟个老妈子一样坐在他旁边，叫他别迷迷糊糊的了，吃点东西。

　　雪莉刚过来就看到树下靠着一个湿哒哒的帅哥。
　　水分迅速蒸发干，帅哥不一会就不是湿哒哒的了，但脸还是没有红润起来，白倒是白，就是白过头了，跟城堡和森林太配了，像出逃的被禁足的公主，在树下睡着了。
　　雪莉一开始不想管他，走出十来步了，耐不住心痒，走回去拖着人就到了这里。

　　帅哥醒来之后生活不能自理，傻傻的，雪莉自知良心算个鸟，幸福要靠自己诱拐，又是塞吃的又是调咖啡的。
　　很快，雪莉就发现了帅哥的眼睛不对。

　　他的刘海刚好盖过眉毛，却因为眼睛大睫毛密，感觉就像盖住了眼睛。
　　大大的眼睛总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处，或者看地。
　　那个人来了之后，他就有新的注视对象了。
　　雪莉确认了好几遍，那个方向就是他。
　　 但是男孩子的眼神有点涣散，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不是虚空。

　　雪莉问他：“喂，小井，你看啥呢？”
　　青年一动不动。

　　雪莉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青年还是不动。

　　雪莉挡住了他的视线。
　　青年看着她。
　　雪莉：“……”

　　雪莉不说话了，自顾自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吐了吐舌头，放下杯子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雪媚娘。
　　余光瞟到青年又看过去了……

　　餐桌上只有十二个位置，最后一个来的人受了伤。
　　红茶妹妹跑上前给她包扎，她捂着手臂坐在了男人旁边的位置，青年这才看到她。

　　女孩粉色的袖子被划破了，红茶妹掏出针线包脸蛋红红的蹲在她身边帮她缝补。

　　她竟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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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莉第不知道多少次给他的餐盘里堆东西了，盘子都快堆不下了。
　　刚刚雪莉帮他擦脸上的花汁，他后知后觉地躲开，雪莉就知道这是个傻子帅哥。
　　他却在这时端着盘子站了起来。

　　雪莉疑惑出声，青年端着盘子的姿势很小心，堆得小山一样高的西点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他走向餐桌另一端，站在那个粉色礼服的女孩侧边，说：“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雪莉惊讶出声。
　　杰西卡，就是那个粉色礼服的女孩惊讶地看着他。
　　她在掉进深渊前见过他。
　　粉礼服女孩就是那个说在列车上就到了这边被青年看了一眼就躲到别人后边去了的女孩，她的手是被异瞳少女身上的金属部件划伤的。
　　她明明掉入了深渊却活着出现在了这里。
　　杰西卡不知道青年有没有掉下去，她略带防备地看着青年，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裙子。

　　青年跟人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好在他人高，低着头的时候好像在看女孩，也没有显得不礼貌。

　　“你……你要跟我换位置？哦，行啊……”
　　她身边那个男人长得是极好，可惜气场太恐怖了，相比对面两个女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杰西卡更愿意和女生待在一块。
　　她拿起餐盘，绕开青年，快步跑到了雪莉旁边的位置。

　　女孩走后青年坐了下来。
　　那边的雪莉气急败坏，喊道：“小井，你怎么能这样！”
　　可惜青年并不知道她在喊自己。
　　也不知道，他左胸前，那枚金属徽章上的姓名是：“#”。

　　他坐在男人侧位，涣散的目光盯着餐盘，用金属小叉子叉了一块南瓜挞放进嘴里。
　　余光瞥见男人的外套上一块反光的徽章。
　　他吃得漫不经心，偷看得仔细。

　　徽章是四角的星，有稀碎的小星星在里面，有扑克牌的四个标志图案，再下面，花朵和飘带的地方……

　　大腿被一只手握住，青年吃东西的动作一滞。
　　后知后觉地发现嘴里的东西太甜了，他很喜欢，于是多嚼了一口，尽管他很慌……

　　男人面不改色地单手放下红茶，另一只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抓着青年的腿。
　　青年有些紧张，大腿肌肉绷得很紧。

　　男人突然嗤笑一声，把越来越贴近他的大腿推了回去。
　　青年低着头越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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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水果被吃了大半。
　　在能源枯竭，地表荒废的他们的世界，普通人家的一日两餐经常会是营养剂，也有狩猎来的食物，如果所在地区有培育植物，还可能吃到焉巴的蔬菜，酸涩干瘪的水果。
　　在当时，人们几乎不可能吃到这样的连摆盘都有讲究的东西。

　　从衣着到食物到古怪的色块，这里明显不是他们所认知的世界。
　　他们急需一个解释。

　　路易丝见餐桌上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便开口。
　　她的声音浑厚有颗粒感，而且很有穿透力，她一开口，十二人的大餐桌每个人都能听到她说话。

　　“又来了一个新人，我跟你说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吧……”

　　她叫了好几遍“小井”，青年都低着头，雪莉要去叫他，被路易丝拦下了。

　　“小朋友挺内向的，低头也要听着，这里是‘伊甸’，现在你很安全，但是一会你就要去墙壁那边。”
　　“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配色奇怪的屏障是什么，姑且叫它墙。”
　　“它没有大小和形状的限制，这里没有时间，只有回合，和空间。”
　　 “在里面没有死亡，因为死亡需要时间，而里面没有时间。”
　　“我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很多人一闭眼就出现在了这个鬼地方，很显然，这不是我们所认知的地球。”
　　“这里是有规律的，因为它一定是一个几何空间。”
　　“最后重新认识一下，我是L，Louise，她是S，Shirley。”

　　路易丝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金属玫瑰花徽章。
　　玫瑰花被丝带绑住，丝带上面有个镀金的“L”。

　　雪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指自己的徽章，金色十字架，上面有一个凹陷的“S”。

　　雪莉看他抬着头却依旧没有看她，那叫个气啊！
　　之后青年居然低头去看自己胸口。

　　长条状黑白色块的金属徽章跟他们的一比，真是简单又粗暴。

　　上面刻着：“姓名：#”。
　　然后是三个数字——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