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之谁为良人》皓月无影

3、二

　　不久之后。
　　天元二十万八千六百一十三年夏至，花神梓芬仙逝，百花凋零，闻此噩耗天帝罢朝七日，花界为花神举丧，九州四海万艳同悲，敛蕊不开，十年间世上再无一朵鲜花绽放，天地间颜色尽失。
　　水神洛霖悲痛万分，渐渐淡出诸仙视线。
　　不过这些丝毫不影响已经养在临秀名下的婴孩。
　　她并不是很乖的孩子，经常哭闹，临秀对这些也不熟，堂堂风神因此多少有些手忙脚乱，为了照顾她更是有些日夜颠倒，疲惫不堪，她都没想过孩子居然如此难养，甚至连梓芬离世都因此而被她遗忘，只叹这个小女婴不好养。
　　五年后。
　　有两位弱冠模样的少年郎趁着无人，偷摸溜进洛湘府。
　　“旭凤，这样不太好。”白衣少年被另一位丹凤眼的少年拉着，还是有些担忧。
　　被叫旭凤的少年转头“兄长真的不想看看自己未来媳妇长什么样子啊，瞧如今水神夫妇这分居两地的状态，这孩子以后妥妥就是你媳妇，都不好奇吗？他们都说她也是龙，天界龙族没落，如今只有父帝与你，可妖界龙族兴盛，青龙族、白龙族都威名赫赫在外，你这媳妇来的古怪，若不打听清楚，万一是妖界的人可怎么好？也不知东华帝君与父帝说了什么，父帝竟然答应让风神仙上养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她是东华帝君公开认的弟子，就是妖界血统也不打紧，有帝君教导定能大道归一。”白衣少年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微微一笑若吹风拂面“我们这么偷摸来若被人瞧见了可真是不得了，还是走吧。”虽说心里也明白弟弟说的没错，但还是觉得如今这行为不妥。
　　“来都来了，我定要瞧瞧这未来的小嫂子到底长什么模样。”旭凤打定主意，他都打探好了，知道她在哪间屋子，说着话就身形一闪，消失了踪影。
　　白衣少年很是无奈，跟着他而去。
　　两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一间房间，因为白衣少年手腕戴着能破任何结界的龙鱼泪，故而风神在这屋子设下结界对其二人形同虚设，这里的装饰布局都与洛湘府其他房间类似，雅致的很，只是寝室里放的摇车格外显眼，因为与这份超然出尘的雅致格格不入，只见摇车上轻纱微拢。
　　旭凤坏笑，指指那辆婴孩睡的摇车：定然就是在这里了。
　　白衣少年无奈。
　　旭凤不理他，踮脚走向了摇车，虽说过去了五年，但他们神仙的岁月很是漫长，这五年能让凡人的婴孩变成孩童，但仙胎可能依然还是婴孩。
　　白衣少年本想阻止玩心起的弟弟，但如今看到摇车也莫名了多了些许好奇：这与和自己多少有婚约羁绊的龙女，是什么模样？
　　旭凤瞧见自家大哥也似起了好奇之心，便与他一起走到摇车边，然后看向他“润玉，你来。”毕竟是你媳妇。
　　白衣少年伸手，平静下了心情，撩开了帘帐。
　　两人怀着无比各自的期待心情，看向摇车里。
　　然后——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两双细长的眼睛对视上了。
　　彼此瞅了半天。
　　有着一双丹凤眼的旭凤挠挠头“嗯，也不如何啊。”的确是小脸粉嫩，粉雕玉琢的，可天界的婴孩似乎都差不多如此，没什么特别。
　　润玉其实也有此感，不过她的眼睛似乎比其他人要更黑一些，衬着她还未脱去婴孩肥的小脸粉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逗弄她下。
　　一个还在想，一个已经行动了。
　　旭凤伸出一指点点她两层小脸“润玉，你看，她有两层下巴唉，还一块块的。”有趣，这小妮子好胖啊。
　　啊呜。
　　这里旭凤正嘲笑她胖。
　　那边小胖龙已经咬住了旭凤不规矩的手指，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劲，那口小牙将旭凤咬的惊跳起来。
　　“啊——她咬人。”旭凤是没有半点防备，这小肥龙一口可不轻，着实把他咬惊了“小胖妞，快放开。”
　　小胖龙死死咬住胆敢‘调戏’自己的人，任凭旭凤抽手也挣脱不开她的龙牙压制，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瞅着旭凤，没有半点胆怯的样子。
　　这一出完全出了兄弟俩的意料。
　　润玉这里也是措手不及，怕旭凤吃疼不住会使蛮力“旭凤，你，你别太用力，她太小了。”
　　“我这手指都快被她咬透了，我还不能用力？”旭凤皱眉“真是有了媳妇没了弟啊，你快让她撒口，这，哎呦，疼。”
　　润玉不知该如何让她撒口，只能伸出自己的手“嗯，要不然你咬我的吧，放开旭凤。”不太能肯定她是否听得懂，但他着实不知该如何解救旭凤。
　　黑白分明似的大眼睛眨了下。
　　润玉对视这双晶亮的眼眸，越看越觉得清澈见底。
　　不知不觉，她松开了牙。
　　旭凤感觉牙关松开，立刻收回手，查看手，发现手指上深深刻着她的牙印，虽未破皮可也是红通可见，感觉更是一股透心的凉意自指尖入心“这小胖妞什么做的？这一口疼死我了，哥，我说你不能娶啊，人都说三岁看老，这就是一小坏蛋，这要是娶了，以后你可没好日子过。”非常善意的提醒自家兄长。
　　小胖龙也不知是听懂了这话还是饿了，突然嘴巴一抿，眼睛微动，瘪嘴后大哭了起来。
　　又是让兄弟俩意想不到的意料之外，她能响彻屋子的洪亮哭声让俩兄弟想安静来看人的计划全部被打乱。
　　屋内似乎还有其他装置可在小胖龙大哭后的第一时间召唤来临秀。
　　然后兄弟俩就和赶来的风神进入对视中。
　　不过经此之后，天帝的这双儿子也可光明正大的来洛湘府，而不用偷偷摸摸了。
　　又过了一年多。
　　小胖龙已会坐会爬，依然胖嘟嘟的十分可爱，眉眼之间也有些长开，惹人喜爱的很。
　　这日，润玉又与旭凤结伴而来。
　　“胖胖，认识我不？”才到园子里，旭凤便拿了一只拨浪鼓来逗坐在矮榻上的女童。
　　女童还不曾说话，虽然临秀一直教导，但她就是不开口，只会咿咿呀呀的，女童被拨浪鼓吸引，伸出小手就要抓。
　　旭凤收回一些就让还是短手的女童落了空“来，叫二叔，叫我一声二叔，我就把这个给你。”
　　女童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才看向那个长着一双细长丹凤眼的男子，乌黑圆溜的大眼睛眨了下，不理会的去拿身边的响铃手环。
　　旭凤见她的手朝向手环，又快了一步，拿了她想要的东西，拿到后还在她面前晃悠“胖胖，来，叫二叔，你叫我一声，我把这些都给你。”
　　女童瞧见手环也被这个人拿了，有些生气，憋憋小嘴。
　　润玉已经发现她一旦要哭就会先憋起小嘴，连忙夺过旭凤手里的手环，蹲身在矮榻前“灵儿不要理他，给你玩。”
　　女童看见自己没拿到的手环又回到自己眼前，憋起的小嘴下一刻就弯裂开，两只小胖手一下子都拿住了手环。
　　也不知是不是她用力过猛，人一下子从坐着的状态就变成了站立的状态，但她脚上还没有力道，控制不住立起的身子，就往面前人那里倒落。
　　这个情况是润玉也没想到的，他不由伸出双臂。
　　女童可能因为害怕，倒落在润玉身上后，不单是手臂，连腿也用上力，用四肢缠住了润玉的脑袋与脖子，那姿势是相当怪异。
　　“哈哈，哈哈。”旭凤看见后忍不住笑喷了。
　　润玉因为旭凤的大笑感觉了女童姿势不佳，连忙托住她的背，改变她的姿势“旭凤。”用言词阻止旭凤的大笑“什么二叔。”你让她叫你二叔，那他岂不是变她大伯了？这辈分乱的。
　　“凡间不是有这种说法，按着孩子喊的。”虽然他嫂子自己还不会说话，旭凤一脸坏笑的戏谑，克制不住那份玩笑心。
　　润玉托着她的后背，学着几次看临秀上神抱她的手势，一边抱，一边哄拍。
　　此时临秀走来。
　　“大殿，二殿。”临秀看见抱着灵儿的润玉“你们又来看灵儿了。”
　　润玉回身“仙上。”
　　旭凤也揖了个礼“仙上。”
　　临秀上前抱过还不会说话的灵儿。
　　灵儿也不留恋，伸手向临秀，不过回到临秀怀里时咿咿呀呀了一番，也不知想表达什么，弄得三位上神都一头雾水。
　　“她啊就是不想开口。”笑着‘埋怨’着固执的姑娘“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要什么。”
　　“其实也用不着过早会说会道。”旭凤见过不少仙童早熟的很“我听母神说过，开口晚的孩子其实都很聪明。”他都失去逗弄他们的乐趣了，不像这小胖龙，咿咿呀呀这么多年，似乎还是心智未开的样子，可爱的紧，说着话又想逗她。
　　在临秀怀里的灵儿对他龇牙，目露‘凶’光。
　　“你凶什么凶？奶味还没脱去。”旭凤还是不怕死的逗她“小乖乖，快，叫二叔。”
　　润玉微微蹙眉“旭凤。”这话你在我面前调侃就罢了，怎么还在临秀上神面前说出呢。
　　旭凤低下头，回看一眼润玉，笑的那叫一个‘坏’。
　　润玉十分有礼“仙上，今日我与旭凤是专程来给灵儿过生辰的。”
　　旭凤这时也敛去了玩闹，拿出了礼物“是啊，听闻仙上不想大办，但既然是生辰就要让小灵儿热热闹闹的过。”
　　临秀谢过，刚才她也收到天帝夫妇送来的礼，自然明白他们的用意，洛霖心系梓芬，这经年都不知所踪，这孩子很大可能要与大殿结亲，她不仅被记在自己名下，还是东华帝君公开认定的关门弟子，加之东华帝君后来不知与天帝说了什么，这些年天帝夫妇对这孩子也是颇为关注。
　　这下灵儿顺利的拿到了刚才看到的拨浪鼓，不过这可不是旭凤的礼物，他其实压根没准备礼物，就是从栖梧宫的库房里找了件灵宝带来；拨浪鼓是润玉准备的，他还准备了几尾鱄鱼，听闻灵儿爱吃鱼，所以他特意去洞庭捕了几尾，这鱼极是味美，还带了刚得的几条七彩魮鱼让灵儿看个新奇，这种鱼其状如覆铫，鸟首而鱼翼鱼尾，音如磬石之声，是生珠玉。
　　既然两位殿下来了，临秀就得招待一下，起身去安排，让俩兄弟暂时照看灵儿。
　　有护栏的水池边，润玉蹲身，双臂围成了圈，站立着也小小一个的灵儿手搭在防止自己摔倒的手臂，探头看着在水池里游动的鱼。
　　旭凤也好奇天下还有这般的鱼，探头看，虽然长的不好看，但贵在稀少，且的确如传言那般音如磬石之声“润玉，这可是父帝赐你的，你就都送她了？”
　　“我那里也没地方养鱼，不如送给她。”润玉瞧着她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游动而发出声响的七彩魮鱼，表情更加温和“她应该是喜欢的，灵儿，这种鱼叫魮，知道吗？”
　　旭凤看了一会儿就对鱼无趣了，吸引他注意的是润玉对灵儿的温和“难得见兄长愿意与谁人如此亲近。”
　　润玉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我何时不愿与亲近了？
　　旭凤挑眉：难道不是？
　　润玉不置可否，将注意力转回灵儿身上，教她有关魮鱼的知识。
　　旭凤伸手摸摸灵儿的发“胖胖，看在我兄长对你这般好的份上，他可从来没有他人这么亲近过啊，你可千万不能长歪了，要变成天界最好看的姑娘才行。”
　　一直听着润玉说话的灵儿突然抬头看向旭凤，朝右歪头，又朝左歪头，然后又低头看看护扶着自己的润玉
　　润玉对上她乌溜溜的眼，弯起嘴角“灵儿是想要什么？”
　　女童什么也没说，只是搂住了蹲在自己面前的润玉。
　　润玉有些愣神：她小小软软的，手臂也几乎没有力量，但还是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不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有丝温暖与高兴。
　　临走前。
　　灵儿跌跌撞撞的一手拿了一个果子走向他俩，先给了润玉，再给了旭凤。
　　她送给了润玉的是一颗桃子，给旭凤的则是一颗葡萄。
　　旭凤有些哭笑不得“灵儿啊，我们一起来看你，你把那么大一颗桃子给润玉，怎么只给我一颗葡萄呀？”刚才他可是亲眼所见她的小手都拿不住那颗桃，是半捧着桃子，踉跄着走来的。
　　灵儿眨眨眼，小嘴抿抿，仰头瞧着这得了礼物还挑三拣四的人，又转眼看看蹲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他握着桃的手又往他怀里推推，似让他赶紧藏好，不要被人夺了。
　　“谢谢灵儿。”润玉任由她动作。
　　灵儿没咿呀，只是对他展露出了一个徇烂笑容。
　　这个徇烂笑容在润玉眼中绽放开来，换来了他的笑容。
　　临秀站在后面静观一切，原本还有防备的心稍稍放下几分，不自觉的微微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