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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标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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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这个比喻完全夸张了,下午两点的时候杨峰就回来了,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中两个袋子都是一些吃的喝的,还有一个牛皮纸袋子里,里面是一个项圈。
他一手拿着牛皮纸袋,一手拿着哪个做工相当精致的项圈,神色错愕的望向对方,完全不明白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抑制项圈”
“你发情期快到了”
他这样解释道,语气平静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楠辛还是不明白,没好气的将手中的东西丢回了袋子里,这是他少有的情绪,不知道是因为项圈,还是因为买项圈的人。
反正他无法接受自己戴上这个东西,就像被饲养的家畜一样。
“可,这跟我的发情期有什么关系”
“阿楠,这是在外面,你不肯让我标记,我也不可能放任你外泄信息素”
手上在一点点填满冰箱,抽空瞥了身旁那人一眼,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淡,语气中又透露出一丝丝的恶劣,他在不满,不满不让他标记?楠辛觉得有些好笑。
“杨峰,你知道的,如果你想,我不会有拒绝你的资格”
他自嘲道,杨峰赫然听到自己名字愣住了,他们都很少称呼对方,因为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处,说话的对象根本不需要强调,就是叫,也是叫峰哥的。
“阿楠,我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标记我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之后就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的盯着对方,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也没有再说什么,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阿楠,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反正我们早就做过比标记更亲密的事情了,不是么”
他无意间把话头指向了杨悠的出生,闻言却无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主动结束了对视,他在逃避,难道之前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
心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第二天就起身赶往特兰威纳,过安检时楠辛被红灯拦了下来,原因是omega激素超标,已经是发情期的前兆了,最后还是杨峰掏出了他们的结婚证才被放行。
好像是身体已经适应了飞舰的运行,这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坐下没一会就睡着了,中间醒过一次,确定没有不适后对方才明显送了口气,至于为什么贪睡,这个期间嗜睡是正常的,毕竟之后要耗费太多的精力。
“阿楠,阿楠?我们到了”
迷糊中被打横抱起,无力的推搡了两下,挣扎开后自顾自的拿了背包向舱门外走,自从昨天晚上说完那些话之后,他们的相处就一直很尴尬,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阿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想要用这个来补偿我,我承认,买那个项圈确实是一时冲动,我有私心,这个,我需要向你道歉,但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你……”
“峰哥,我知道,可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心甘情愿的,昨晚我有点着急,我心里清楚,你是为我好,没有怪你的意思”
放下手中的刀叉望向对方,看着这个在记忆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心中却是少有的不安,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标记…他的身体渴望标记,而面前的男人就是最好的选择,他完全没有犹豫的理由。
他清楚这些,但却不清楚自己的心。
突然,一股热浪席卷身体,四肢发麻无力,杨峰着急起身去抱起他逐渐下滑的身体,贴近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逐渐加快,拥着的手臂也十分紧绷。
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觉得耳旁一下子就安静了,昏暗的隔间内充斥着黏腻的百合花香,明明素日里最是清雅,此时却仿佛与妖艳的蔷薇也能一争高下。
最后的意识也即将被汹涌的情欲吞噬,逐渐模糊,心里却浮现了千万句充满哀怨的语句。
就要失去理智,像牲畜一样摇尾乞怜了么?
就要永远被标记控制了么?
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么?
不……不可以!
手心的刺痛唤回了最后一丝理智,奋力推开了身上四处点火的alpha,楠辛本以为碰上对方的信息素就会立马失去控制,但并没有——
刺痛,凡是裸露在外接触到信息素的皮肤都是一片刺痛,被舔舐的腺体更为严重,就好像生生的被剜掉一样,他的反应终于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
“阿楠,阿楠你”
“痛,峰哥,腺体……好痛”
杨峰咬紧了牙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处的惨状,赶忙收回了信息素压下了身体的异状,双手微微颤抖着用外套裹住对方,生怕再引起他的任何不适。
推开隔间的门,却撞上了另一个陌生的alpha,对方先是草草得扫了一眼周围,顺着他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怀中痛到颤抖的人,皱了皱眉想直接错过去,却又被挡住了去路,压下了滔天的怒气,不知是对面前的人,还是对自己。
“先生,请您让一下,我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立马去做”
闻司珣本来是不想来参加这个派对的,只因为是安齐做东才勉强给个面子过来,里头十几种信息素交杂混着酒味的空气令人反胃,原本只是随口寻了个由头出来透气,谁知却闻到了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信息素,一路找到了酒店的厕所。
正准备进去却被信息素撞了个满怀,几乎是立马确定了香型主人的身份,望向那个alpha的时候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偏偏对方还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着急做什么,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垂在一旁的拳头逐渐攥紧,泛白,忍着不就地解决对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碰上这个人,就一定会失态…
楠辛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腺体像被火燎似的一阵一阵疼,刚刚被刺痛的皮肤也没好到哪去,痒的让人抓狂,就像过敏了一样,不,比过敏还要难熬,要不是双手无力又被死死固定在了怀里,他甚至可能会忍不住把皮肤挠到溃烂。
绝望中他嗅到了一股清苦的味道,极有感染力,身上所有的痛楚都在一瞬间被淡化,这仅仅只是距离较近方能如此,如果他能得到这股安抚信息素……
“唔……”
被痛楚压迫的热欲此时卷土重来,忍不住轻呼出声,努力想要看清楚那股信息素主人的容貌却终究是有心无力,最终失去意识昏倒在怀里。
再睁开眼睛,就已经在医院了,雪白一片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本想撑起身子四处看看,手背处传来轻微的刺痛。
“阿楠,你醒了”
刚回来的杨峰左手还提着饭盒,看样子是着急回来,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欣喜,仿佛一点都不为他自己感到悲哀。
“我……出什么事了”
声音沙哑的厉害,嗓子里也十分难受,皱眉没再说话。
打开饭盒的动作顿了顿,饭盒里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小米独有的清香散播开来,却并未勾起他的食欲,他不喜欢稀饭,一直都很不喜欢。
“这个……一会有医生会来复查,你问问吧”
听后点了点头,接过递来的勺子心不在焉的搅来搅去,一粒粒金灿灿的小米划过勺沿泛起纹路,他最近发现,自己对数字很敏感,过目不忘,却不认为这是件好事,也从未向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标配的白大褂很有辨识度,是个很年轻的beta医生,事实上,大型医院内90%的工作人员都是beta,原因无他,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因此也不会在工作中受到任何患者的影响。
“楠辛,38岁,omega,无过敏史”
这个医生似乎很忙碌,急匆匆的进来报了信息,低头在文件板上不知道在记些什么,而他却也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不曾出言打扰。
楚桀正准备为自己的失礼给予对方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谁知才刚对视还没成型的表情就彻底僵住,因此此时的画面看起来相当滑稽。
omega娇弱,平均寿命也不过一百,撑死也过不了一百五,近四十的年龄并不年轻,可时间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如同二十出头一般光鲜亮丽。
许久未曾修剪的头发垂直肩下,添了一丝雌雄难辨的美,但整体的长相却很有攻击力,一改omega群体一贯甜美娇艳的形象,清冷,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远离,身上的骨架偏大,像寻常beta一般,接连不断的病痛消耗的不止是他的精力,还有寿命。
他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与记忆中那人的影象重叠。
太像了。
“您好,请问我可以问问我的病情么”
对方表情的变化并没有逃过楠辛的眼睛,却不会主动去询问,那眼中迟迟无法消散的错愕和惊讶,还有一点……哀恸,没错,无力的哀恸,就像某一天突然见到去世的好友一样。
他在心里开了个冷到根本没人敢笑出声的冷笑话。
“不,不好意思,您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收拾干净了刚刚的神情,似乎就像他所说的,只是认错了而已,在一旁的杨峰似乎想调动一下尴尬的氛围,干笑了两声。
“真的很像么”
而对方似乎也在认真的思考这个并不认真的问题,睫毛颤了颤,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像,也不像”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选择继续盯着对方看,脑中乱成线球的思绪被硬生生的压下来,这才想来正事。
“您的症状,是一种omega才会拥有的产后病症,学名叫做信息素排斥症,并发症的原因是在怀孕期间缺少父方的信息素,所造成的产后衍生病,另外,我冒昧问一句,这位先生……是您的alpha吧”
话音刚落,楠辛感受到alpha紧张的眼神几乎紧跟着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并没有回看给予安慰,只是平静的回应了对方的问题。
“是”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后,对方的神色瞬间带了些恼怒与不耐,转头望向身旁的男人,神情严肃还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责怪,语气更是冷淡。
“我并没有资格询问你们之间的私事,但先生,您就算不标记您的omega,就连孕期中信息素的供应与陪伴也做不到么?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个,这个病症并非不可治,目前医疗水平只有两个治疗方案”
“一,父方对患者进行永久标记”
被训后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被楚桀摆了摆手一个眼神拦下来了,心下不禁苦笑,对方定是把他当成不想负责的混蛋alpha了,但却始终觉得这种事没有解释的意义,只将注意力放在那人身上。
“omega排斥父方信息素不是没有过先例,因此还有第二个方法——
人工标记”
话音刚落,病房里一瞬间安静了,没有人主动去接这个话柄,人工标记在现在社会来说并不算一个陌生的存在,靠专用的机器进行腺体手术,和生理标记是一样的道理,但结果却完全不同。
人工标记的omega不会有精神链接,也不会有绝对顺从和依赖,甚至术后将不会再感知任何的信息素,这也是它近两年饱受关注的理由之一。
但相比支持,反对的声音却多得多,他们认为违反了标记最初的意义,就像直接把omega变成了beta一样。
楠辛之前也对此有所耳闻,有过兴趣,但当时的他还尚在养胎,完全没有做这个的必要,如今却被告知除此一条别无选择,情绪有些复杂。
杨峰却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与之相反,他觉得这个点子糟糕透了,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对方真的进行了手术,那他还会需要自己么?没有了omega的天性,他还会依赖自己么?
多年在商业场上打拼的习惯令他很容易隐藏自己的情绪与想法,面上依然温和的用着询问的眼神望向床上的那人,在无声地询问着他的意向。
“除了这两个,还有别的治疗方法么”
楚桀没想到问出这个问题的会是病患本人,这种情况在往常并不少见,听过治疗意见大多数alpha都会选择反对,而且态度非常过激,丝毫不会在意他们分毫的想法,一想起那些令人寒心的画面,总是觉得内心一片悲凉。
“有的,找到和你契合度高于95%的alpha,进行终身标记”
语气诚恳但却处处充满讽刺,因为契合度高于95%根本是一种不可能的事,这是违背人体生物学的,所以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闻言垂下了眼眸,不知是在伤心还是在选择,实际都不是,他只是在思考先前遇到的那个人,那股清苦的信息素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甚至没办法说出它的香型,想要持有现在所知的东西去找,不亚于大海捞针。
一开始,他也曾想过去问问杨峰,但却突然放弃了这个想法,甚至没有告诉对方这件事的存在,因为没必要,这对他来讲太不公平了,失去了原本标记的资格,却又要亲手找来另一个alpha顶替自己的位置。
“咳,你们先商量着,有了结果再叫我”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病房,如同他来时一般急匆匆,留下余下的两人各自神伤,桌上的小米粥失去了最后的余温,窗外的槐树枝繁叶茂,被风吹过沙沙作响,透过的阳光打入房内,形成大片的光斑,也不知是为了照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