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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红线桥头堕仙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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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刚刚历了天劫的散仙,在红线桥待了三天就走了!
这应该是这几天下仙界传得最广的消息了。
三天前,十九岁的红衣少年飞升,入主红线桥,站在桥头,就像求爱的红玫瑰,不少下仙界的散仙听到消息都跑去飞仙台看了个热闹,只不过没人预料到,这热闹只闹了三天。
下仙界最年轻的月老风风火火的来了,又轰轰烈烈的走了。
果然师从溯擎峰的许之,和自家师尊学了个通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分毫看人脸色。
仙帝溯月向来不管闲事,只管杂事。六界红尘,人间仕途,三界命数,他的事太多了,哪里顾得上一个下仙界的散仙,就连一个月前,神魔大战他都懒得站队了。上仙界二百五十个仙官,也不缺他一个绕红线的,他想走,就走呗。
月老许之临走之前还搅乱了红线桥头的红线,潇洒的留下了自己的背影,转身下凡去了。
“荒唐!”
“幼稚!”
“岁数小就如此任性妄为!”
红线桥的老月老一边绕红线一边骂那个小混蛋。
堕了仙骨的许之本来是该回师门的,但是自从十岁离开万安寺后,他就没有回过家,不知道万念方丈身体可还安好,自己捡回来的小娃娃现在是和样貌了。
许之是个孤儿,是顺着万安寺山后的那条河漂到安和村的,当时神魔大战结束没多久,人界饥民成群,万念方丈不忍小儿流落,便将他抱回了寺中抚养成人。
刚刚被抱回来的孩子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玉佩,做工精细,还沾着一些灵力,玉佩上刻了一个“之”字。万念方丈俗家姓许,便让这孩子跟了自己的姓,道为许之。
五岁的春日,许之跟着万念方丈去山脚下的安和村行医施药。
傍晚归途,赶上了冰雹霜落,许之和方丈到了一处茅草屋外檐躲避,屋外一树白梨花开的正盛,却被雹子打的零落成泥,许之念及花草树木皆有情缘,请求方丈落下了一处结界。
结界落下外面的雨声便小了,许之就听见了茅草屋内隐隐传出婴儿的哭声,走进去,竟真的有一个新生的男婴在啼哭,身旁还有一柄长剑——望思。
许是刚刚外面风雨太大,竟没能听见屋内的孩子哭闹。
万念和许之找遍了屋内,也没有发现孩子的父母,但这孩子是刚生下来的,外面天气恶劣,产妇又怎么可能离得开这屋内呢,许之看那个赤子,连个遮羞的襁褓都没有,心里念着这母亲竟能如此狠心。
“师父,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许是这孩子与他身世相近,却更甚可怜,许之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在孩子的身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小儿未可,叩谢恩人相救】
“哼,你扔都扔了,还叩谢。”五岁的小孩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怜他,就带他回家,心疼他,就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从此以后,许之有了一个小师弟未可,许之未可。
“也不知道这小不点长成什么样了,当初走的时候他才到我大腿。”
许之御剑朝着东方的万安寺的方向飞去,路过安和村的时候,他低头看见了一个黑衣少年,发丝飘乱,还未加冠,一根红色发带束在头上,摇曳的春风吹乱了少年的衣角,也吹乱了头上的碎发,白梨花树下,少年还在练剑,剑锋惊人,即便没有注入半分灵力,还是惊起了地上的落花,天上御剑的人竟然一瞬间鬼迷了心窍。
“望思剑...”许之嘴里呢喃着,声音随着风一起离开了,御剑下落,少年停了,看着一身红衣随风而落,宛如他偷偷种在山后的红玫瑰。
“未可?”
那少年和着刚刚惊起的落花回过头,黑衣下摆银线勾出的一枝白梨,倒是和这漫天飘落的白梨一般。眼前这个红衣翩跹的男子却不知是谁,一双眼睛有些疑惑,但是也确实被御剑乘风来的男子惊艳到了。
“你是谁?”
懵懂少年的三个字让许之慌了一下心神,想来自己离开的时候,未可也不过就是一个五岁的孩提,哪里会记得自己这个早就拜别师门的师哥呢!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谁也没说话,许之坐在了白梨花树下,就像小时候带着未可玩累了一样,坐在那里,未可见了,便要把他拉起来,不许他坐。
“这是许之哥哥的位置,别人不能坐!”
许之哥哥?听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奶奶的叫自己许之哥哥,许之心里有一些泛甜,也不亏我这十几年惦记着你了,没养个白眼狼!
许之没被他拉起来,反而是坐在那处,除了自己的鞋履和足衣,脚踝上一缕红线绕着青丝,断断续续的系了好几个结。
“许之哥哥?”
那红线是当初许之离开的时候,他从自己的发带上扯下来的,那青丝是他幼年的头发。
这些年许之的身量自然是长了不止一点半点,当初只是十岁的孩子,如今已是十九岁的身量。这个红线短了,他就给从自己的衣袖找了根红线接上,青丝短了,就用自己的发线系上,五岁的孩子抱着自己的大腿吵嚷着,不许忘了我啊!如今已经和他相差不多了。
少年扑进了怀里,清风和着白梨花,许之温柔的笑着,抚了抚他头上乱了的发丝,
“都多大了,还撒娇!”
“十七。”
“嗯?十七了?”
十九岁飞升的许之竟然和未可只差了两岁?想来也是,自己在红线桥上待了三天,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啊,可不,三天就是三年了啊!想来,自己也是二十二岁了。
“师父怎么样了?”
“特别好!都不见老!”
“憨货!师父几百年都不见老!让我看看你这些年都学会什么了!”
许之拉开了黏在身上的大块糖,说着就要去试未可的修为,原本还在庆祝许之哥哥回来的少年,面色冷了一下,然后又笑嘻嘻的看着许之。
“许之哥哥。”
“叫师兄!”
“许之哥哥!”
“说吧,是不是没好好修行!偷懒了?”
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有好好修行,怕被抽查,溯擎峰的小师弟每一次都是百般讨饶,请许之手下留情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许之嘴上答应着,下手只会更重。
许之拉起了未可的手,就算不打架,他也能知道未可的修为如何。可是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未可的灵脉时,却发现......
“你!你怎么?”
未可的身体里...连金丹都没有!
“哇!”
未可真的是个孩子心智,被哥哥戳了痛处,便委屈的哭了。
“别哭,怎么回事?”
就算资质差点,修真界也没有十七岁还没结丹的啊!未可现在的样子,别说飞升了,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
三十年前,神魔大战,神帝落败,如今魔尊横行,虽然人界还没有太多灾祸,但是谁也说不准哪一天,神魔会再次开战,到时候,生灵涂炭的还是人妖两界。
“我不知道,我很努力了,可就是不结丹。”
十七岁的未可没少因为这事难过,剑法再好,没有金丹,他就没有灵力,别人一剑斩十人,他只能一招一式的比划,身法再好,也难补天资拙劣啊。
“没事,别哭了,来,哥哥看你的剑法怎么样!我们不用灵力。”
从小就见不得自己的小师弟哭,许之只好转了个话题,不再继续未可的这些伤心事。
说着,许之召出了自己的聆风,聆风剑是牧莨岛上出的为数不多的神兵,当初为了这把剑许之也是没少吃苦头,牧莨岛一向是认钱不认人的,聆风又是有市无价的神兵,当初许之才十五岁没什么钱,就答应牧莨岛的岛主安夙让他在自己身上试药抵债。这才得了这把聆风剑。
聆风出鞘,就算没有灵力流动,也是卷起了一阵清风。
“许之哥哥...”
“拔剑!”
未可也没再退让,望思出鞘,两把神兵竟然还未交手就响起了共鸣声,许之成心要去试未可的身法,半分不让,刚刚在天上远观,未可剑起剑落身姿一式不差,如今真的近战的时候,他才发现,未可的剑法竟然已经在他之上了!
原本两人是可以一决高下的,偏偏未可每一式,都偏了两分,倒像是故意在让他。
这小家伙大了倒都是敢羞辱我了!
两人你来我往缠斗了一会儿,黑红闪过,许之一招御风回,聆风的剑柄就抵在了未可的喉间,挑了一下他的下巴,收了剑。
“你心不专,改天在练!”
许之朝他笑了下,身后梨花雨落,红衣蹁跹的人朝着万安寺的方向走了,留未可一个人傻愣在原地,竟然慌了神,刚才打斗的太激烈了,原本满是梨花的树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花朵了。
站在原地的黑衣少年走到树下,老树上只剩下了一朵白梨花,未可摘了下来,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小跑着跟着走在红衣身后。
“弟子许之,拜见师父!”
万安寺内,许之跪拜在万念跟前,一晃之间,当初雨夜怜花的小儿,竟然已是翩跹少年郎。
“起来吧,不是飞升了吗,下界有事?”许之飞升的事情穿的很快,人界很少会有十九岁就飞升的孩子,虽然只是一个散仙,但是只要好好修行,早晚会飞升成上仙的。
“没有,仙界无聊,没有师父和师弟,我就回来了。”
“胡闹!”
多少人跪着求着成仙成神都不见得能求来一道天劫,他竟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徒儿知错!”
万念看他,脸上笑嘻嘻,哪里是有认错的意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犯错第一名,认错也是第一名,只不过,从来不改,下一次依旧照犯。
“师父,您就别怪师兄了。”
少年跪在许之身边,替他求情,这可是万念的心头肉,虽然天资不佳,但是一颗善心,心念慈悲,竟然从小到大什么都好,比这混小子不知好带多少倍。
“算了,未可,你先出去,我有事单独和许之说。”
闻言,未可怕师父真的罚许之,竟然生出了一丝反抗的念头,但还是被许之撵走了。
“师父,未可...”
“唉,你都知道了?”
万念叹了口气,这小徒弟什么都好,练功也刻苦,一年之间,只有生病的两日算是休息,可偏偏资质在这儿,就是不结丹。
“有原因吗?”
“还是因为他体内的那一道封印,每年夏至和冬至的病症也是由此而来。”
从小到大,每至夏至,未可的身上都是滚烫的,冬至的时候,又浑身冰凉,第一个夏至的时候,浑身滚烫给许之吓得半死,生怕把这刚出生的孩子给烧坏了,后来万念查到了未可体内的封印。好在只有夏至和冬至两天会受这样的苦痛,对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不能除去吗?”
从知道这道封印开始,许之就在问,到如今,他还在问。
“这封印是他的母亲所设,封印之下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况且,鸾青殿的封印和结界,哪里是旁人轻易能解的。”
这些年,万念没少为了未可的事奔走,他的体质特殊,不能像许之一样送到溯擎峰去,只能留在万念身边。未可的母亲是鸾青殿言煦的亲传弟子,二十二年前不知是何缘由被言煦逐出师门,从此下落不明。
至于未可是父亲是谁,封印为何所下,万念方丈找了这么多年,也始终不得知,至于未末,望思剑既已认了未可为主,未末就是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师父,我......”
万念抬手打住了许之的话,他何尝不想帮帮未可呢,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你若是没有堕仙下凡,或许还可以带着未可一度飞升,让他跟在你身边,做一个小仙官也就罢了。可你啊...太任性了....”
说着,万念又叹了口气,得知许之飞升的时候,万念还是对他抱有那么一丝希望的,可如今,什么都晚了,谁能想到,再见许之的时候,他已经自堕仙骨呢!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上仙界的仙官是可以带一人飞升的,做他的下属,共用他的灵力。”
万念说着,还是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不就是飞升吗!再来一道天劫,我带着师弟飞升!”
不知是该笑许之真的天资傲人,年少飞升,没有体会过人间疾苦,还是该说他成竹在胸自信嚣张,一腔热血勇往无前,万念在他眼里,竟然着的看到了一点神光。
“你当飞升是吃饭呢!想飞升就飞升!鸾青殿殿主,人界至尊之位的言煦,化神千年了,只差一道天劫,千年百年的苦等。”
饱汉不知饿汉饥,自持天资绝佳,便是恃才傲物,如此这般下去,许之断断是要吃苦头的!
“那是他,不是我。”
果然,少年哪识天高地广,一袭红衣,两袖银丝红玫,立于寺前,如此轻狂,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