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记事录》冉白

3、第三章 李三军的肉

　　吴二曾经说，他想去边疆。
　　那时候的李三军很不屑，十分不屑。就你那贪生怕死的小个头，去边疆干什么？送死不成？
　　可是，现在，李三军觉得，自己这个同样贪生怕死的家伙，却很想去边疆。
　　云相似乎在城墙上看着他们的演练。
　　但是，李三军却走神了。
　　只是在之一瞬之间，他想起了边疆的黄土，似乎那里连天空都是混黄的，带着特有的黄沙的味道。那里是锻造出梦想中英雄的地方，属于我们的无限未来和期待。
　　这个时候，他忘了自己在家里的妻子，忘记了父母，忘记了藏在床底的那块肉。他只想做那个为国杀敌的男子汉，而不是偏安一隅的小小禁军。

　　云辞走的时候，禁军还在集结。解散的刹那，李三军像是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所愿的追上了云辞的马车。当他拦下马车的时候，他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我要做的是什么？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禁军士兵，可是这一刻，我想做个完全的男人。
　　马车里的人轻轻的挑开车帘子，眉眼间，是一份很宁定的气质。那个人看着跪在马车前的穿着禁军服的男人，等他开口。
　　云辞知道，这个人有很多话想说，所以他等着。等这个跪着的士兵想完自己所有的言语，然后陈述。
　　所有的话，却只能被他的一句话替代：“云相，带我去边疆吧！”
　　带我去边疆吧。
　　我知道边疆有美丽而残忍的黄沙，有永远不可能停止的征战，但是，我想做一个男人，带我去边疆吧！
　　云辞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他，然后慢慢合上车帘子。“为什么？籁水能给你的远远比边疆要多的多。”
　　“云相，草民也知道，籁水给您带来的，比草民的更多。可是，您却选择了边疆。”
　　低着头的士兵，坐在马车里的丞相。

　　吴二知道李三军要跟着云相的队伍一起去边疆了。
　　他很诧异，这个小子平常最怕的就是死。这回，却把自己活生生送上了刑场，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头。
　　李三军收拾东西，他说，三天后就要出发了。他还要去和媳妇爹娘告个别。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吴二帮着李三军收拾，一边问：“你为什么要去边疆？”
　　似乎没那个人问了一个相似的问题。
　　但是，李三军却反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这样的选择不需要为什么。那就是一卷长长的故事，迷途的万千头绪。李三军自认为是一个粗人，理不清头绪，但是他知道，天那边隐蔽的苍茫，是等待着勇者去完成的任务。
　　见到云辞的那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勇者！
　　李三军从床底找出那块藏了很久的肉块。
　　他带走了肉块，带走了自己的禁军生涯，也带走了胆怯的无知，带走了茫然的背影走进了青天里去。
　　媳妇拿着肉块，却把眼泪都滴在了上面。
　　李三军抱着媳妇，说：“媳妇，等到我战胜了，我给你带一车的肉回来！”
　　媳妇抽泣着，小女子的娇柔无助。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车肉……她只要她的男人的回归。

　　夜已经深的发黑，明天之后，故事的放生将会超出所有人的期待和想象。
　　黑夜掩盖了的男人只是在门口站了片刻，门内的人似乎挥了挥手，将门打开。黑衣人走进去，合上门，这才回头：“主子，准备就绪。”
　　房间里，云辞自然知道什么东西准备就绪。他放下手中的书，敲了敲桌面：“轻世，很多人把命交给了我。”
　　霍轻世就这么站着，感受到窗户被风吹动的声音。他想是的，很多人把命交给了你，包括我。是我们，把命硬塞给了你，把责任硬塞给了你。“不是您也会是别人，只不过皇帝选择了让你送他们去死……”
　　云辞似乎不赞同这样的说法，却不可反驳。“确实，我是奉命送他们去死的，但是，我的责任，是活着把他们带回来。”
　　霍轻世知道他的主子不喜欢这样的话题。这样关于死亡的话题过于承重，白茫茫的难以操控。可是，世界的残酷却容不得他说不要。
　　“主子，你可以的。”
　　他能说的只有这样的话。看到没有，霍轻世其实完全不能免俗。我知道，我是在安慰他。无论我们身在何处，战争和死亡从来都是相互依附的。我的主子讨厌战争，却不得不亲手为他的战士锻造坟墓。
　　云辞看见窗外的月亮，出奇的圆。似乎，可以透过月光看见黄沙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下一次更新……远目……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