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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如同那天与蝎揭留波说的,甄婉然先到爹娘墓前,清除杂草跪拜上香,而后登山来到四季山庄。

      甄婉然没有表明身份,只与留守四季山庄的老仆道秦老庄主与她一家有恩,她给秦老庄主上柱香便走。

      “小姐,可要下车走一走,解解乏?”

      赵敬江湖名声极好有赵孟德之称,虽然其武功在江湖之中也不过中等水平,但亦是有名望的大侠,甄婉然借赵敬之名找了支经验丰富、声誉极好会经过江南的商队。

      “不必了,再两日便到江南,行事低调些免得节外生枝。”

      若竹虽然稳重,可到底从来没有离开过太湖城,人生第一次离太湖那么远,难免有些兴奋。

      可两人到底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所以若竹也清楚甄婉然的谨慎,跟着她一步不走多,一句话不多说。

      “是。”

      随着马蹄走上石板街上响起“哒哒哒”的声音,若竹在甄婉然的默许下,难掩激动地撩起车帘一角向外窥探只在他人口中形容的江南。

      千里江南,到处莺歌燕舞,桃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在临水的村庄,依山的城郭,到处都有迎风招展的酒旗。

      也难怪享有盛誉的樊川居士会写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千古绝句。

      甄婉然戴着透纱罗幕篱下了马车,江南多水货又多行商脚客,商队在此停留几日卸货进货,她也在观澜楼摆上几桌,宴请商队,感谢这几日的照顾。

      “小女不胜酒力,失礼了,还请诸位自便。”

      若竹扶着甄婉然离开,到底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商队离开那日甄婉然还送了一笔程仪,领队的走南闯北自然知晓她的意思,没有把她的异样对赵敬提起。

      比如观澜楼的老板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

      甄婉然坐在观澜楼临街的包间里目送商队出城,楼下小贩吆喝声吵闹却不烦人,若竹在一旁给她打扇,徐老板对甄婉然拱手行礼。

      “小姐,曹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一身蓝袍书生打扮的清秀青年进来,对她弯腰拱手道:“主子。”

      甄婉然收回视线浅笑道:“不必多礼。徐掌柜,辛苦你了,若竹,你到外面守着。”

      “是。”

      这位曹公子名曹杰,原是娼妓之子,父不详,偏生悟性上佳,靠着墙外偷听孔先生授课亦能学得二三,孔先生知晓后不忍他就此埋没天赋,便将他的事与甄婉然说了。

      甄婉然心知孔先生的脾性,她正好缺人,叫人查了一遍考校其心性后,便替曹杰母子赎了身重立户籍,还为两人安排了安身之所。

      曹杰感念甄婉然的再造之恩,对她忠心耿耿。

      桌上摆放一副红木棋盘,甄婉然有心栽培曹杰,时常提点于他,棋局如战场,观棋风可分人心性。

      曹杰不知甄婉然棋力如何,可看她让了黑子给他那应当是相当厉害的。

      “兵书都读到哪里了?”

      “主子让孔先生转交的几本兵书属下第一次时间誊写下来,注释也一字不漏,时常翻阅,如今已能倒背如流。朱先生看过属下对《六韬》和《三略》的心得笔录后十分满意,言属下若是下定决心苦练两年骑射,定能在武举上拔得头筹。”

      甄婉然执白在黑子占据星位低一路的小飞处挂角,“朱先生若非遭小人陷害,也不会在而立之年致仕归乡,他心有不甘自然有时会操之过急。”

      “哒。”

      棋子磕在棋盘上发出似水滴石面的清脆声响,曹杰棋力在同龄人中已经罕有敌手,他头脑冷静,灵活机警,若是多加磨炼定能成才。

      曹杰再次落下一子,转眼看向偏头轻咳以帕捂嘴的甄婉然小心道:“主子对属下恩同再造,无论天涯海角杰都会追随于主子,可是主子也该多些注意身体才是。”

      甄婉然神情自若,似曹杰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且早有应对之法般捻棋落子,动作行云流水。

      曹杰见她不语便识趣不再提,转而说起朝堂局势:“当今官家年迈,几位藩王野心勃勃,晋王还豢养江湖剑客杀手,暗设天窗铲除政敌,惹得朝堂上下人人自危。以辽朝为首的外敌还虎视眈眈,若非武安侯所率领的武威军震慑边境,怕是早起战乱,叶侯爷年近不惑,早年守家卫国多暗伤,幸得几位叶家将军都是少年英才,武安侯府还能勉励支撑,只可惜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事一推再推。太子被废,朝堂怕是迟早会变成那位晋王的一言堂……”

      “不会。”

      甄婉然提了几颗黑子,棋盘上看似容忍退让的白子终于展现杀机,“晋王出身低微,母家不显,又非嫡非长,如今更是拉拢江湖人组建天窗,身为亲王以武犯禁,官家定不会容他。太子乃中宫嫡子,皇后为王氏门阀贵女,太子妃出身淮南王府,太子太傅乃中书令程大人,可见官家对太子也是寄予厚望。且太子是因“结党营私”被废,历史中“结党营私”的废太子也并非没有,“结党营私”可大可小,若是日后要平反也并非难事。可见官家有意为嫡子留条后路。”

      棋盘上黑子被白子步步紧逼,只能在角落处苟延残喘,胜负已分。

      “庶长子秦王和晋王一向不对付,晋王心胸狭隘,太子被废他定剑指东宫,秦王性情刚正,未必真的愿意在将来屈居于晋王之下,仰他鼻息,如此哪怕不愿秦王也必须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帝王心术,不过如此。”

      曹杰双眼瞪圆,而后细细品来再次受教,官家年迈精力不同以往,皇子年长羽翼渐丰,哪怕官家想要压制自己儿子膨胀的野心也有心无力,可若是将势均力敌的皇子拉入战局,池塘的水越浑浊越容易浑水摸鱼,王位才坐得越稳。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到底还是君在前,子在后。

      “是属下目光短浅,谢主子赐教。”

      曹杰起身对甄婉然拱手行礼,她不置可否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历朝历代夺嫡之战向来龙争虎斗,官家心意难测,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尝可知,故我不愿你在这种时候入仕,你可懂我苦心?”

      “杰知晓。”

      甄婉然放下茶盏道:“那你可有不愿?”

      曹杰崇敬道:“主子雄才伟略,谋比张良,智比孔明,不让属下出仕定是对杰另有安排,属下又岂会不愿?”

      甄婉然轻笑道:“你知道就好。”

      等甄婉然交待好曹杰事务离开观澜楼时天色已晚,可甄婉然还是让车夫特地绕着城门转了一圈,才回到她在城东的住所。

      看来她今天也没到。

      若竹不敢问甄婉然在找谁,自从离开太湖后,小姐的心思就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入金陵之事甄婉然心中已经有了大致计划,若过程顺利长则一年短则半载便可离开金陵,可若一朝不慎那便是人头落地的大罪,所以其中细节她还需要仔细谋划,反复推敲。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偶然一声鱼跃冲破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

      [两个痴儿……将两人好生安葬了吧。]

      甄婉然感觉自己似魂魄离体般,站在一旁看着几个毒蝎将今夏和自己失去气息的身体一起合葬,没想到最后为她捡骨收尸的人会是蝎王。

      [主上,这碑要如何刻字?]

      [不用刻了。]

      蝎王一身黑子背手站在光滑无字的墓碑前,甄婉然则站在如小山般拱起的土墓旁,静静地注视他。

      她以为看到自己死去蝎王定会松口气少了一个会在赵敬面前压制他的义姐,或者开心这世上少了个动不得又杀不死的敌人。

      可出乎意料的,蝎王只是在碑前出神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没有上香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甄婉然站在墓旁不感冷热也不感疲倦,只是一直站着,春去秋来,等到墓边杂草丛生,甄婉然才猛然意识到蝎王怕是不会再来了。

      “啪、”

      守夜的若竹听到声响后便起身点灯,端过桌上温热的安神茶,半撩床帐震惊地看向坐在床上的甄婉然。

      “小姐……您哭了?”

      甄婉然抬手摸着自己脸上的泪痕,呢喃细语道:“怎么就死了呢……”

      那样武功高强又心狠手辣的人物,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就那么容易死了呢?

      “小姐?”

      若竹不安地轻唤一句,而后便听见甄婉然失魂落魄,带着哭腔叫了声“蝎儿”。

      “!!!”

      “噗通——”

      茶碗在砖地上摔了个粉碎,洒了一地的安神茶湿了脚踏,甄婉然猛然回过神眼神锐利地看向躬身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以额触地的若竹。

      “若竹刚刚睡得沉才会一时手软打翻茶碗,还望小姐恕罪……”

      甄婉然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审视她片刻,直到若竹额角冷汗滑落至衣领里,甄婉然才开口道:“把东西收拾干净,以后不用守夜了。”

      若竹重获新生般连忙磕头道:“是,若竹知晓,若竹谢小姐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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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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