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不逝》白琛染

79、北斗七星

　　他们被带去医院检查，还好都是一些皮肉伤，幸好那些人没有掏家伙。淤青看上去吓人，但养一养就好，要注意休息且忌口。陆喻轩还开玩笑说还好他护住了脸，要不然就要破相。

　　但江文之还是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陆喻轩慌张起来，“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

　　江文之摇摇头，“不……都是我不好……”

　　“害，多大事。”陆喻轩拍拍他。“没事的，江宝，你这么瘦小都能抡起水瓶一打一个准，这样对比起我来显得我很废物啊！我这白长这么高的个了，是吧？”

　　江文之又摇头，眼泪刷刷掉，“不一样……我以前是打过架的，你没有……应该我保护你……”

　　“……宝贝，你这么说我很受伤啊。”陆喻轩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亲吻江文之的唇。“乖，别哭了，你一哭我好心疼。”

　　“今晚你先回家，乖，你书包我周日再帮你拿回学校。你好好休息睡觉，作业别管了，去学校再说。”陆喻轩叮嘱道，“记住，一定要早点睡，不能熬夜了。今天你很累了，你身体又弱，闹上这么一出我都怕你身体跨了，要听话知道吗？”

　　江文之用力点头，哭得更凶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拼命抽气。他真是受不了陆喻轩对他这么温柔，明明为他挨了打，却一点都不怪他，还心疼他。他何德何能，让陆喻轩把他捧在手心里。

　　陆喻轩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目送江文之的父母带他回家，自己才上车。

　　“怎么？”陆曦晨看到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手握成拳状一直抵着唇看向窗外，神情从来没有这么凝重过。

　　“……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陆喻轩闷闷不乐，“或许我也应该去报一个班，跆拳道什么的。”他这是认真的，这次真让他自尊心受挫，最后竟然还是江宝突然爆发把那些人狠揍了一顿。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或许自己也应该学一学打架？

　　“嚯。”陆曦晨嘲笑，“小时候让你学你不肯，现在后悔了吧。”

　　陆喻轩没说话，看样子是真的受到了打击。他收起笑容，给儿子一点安慰和指导，“别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情有可原，双拳难敌四手，要换做爸爸，也肯定打不过这么多人。再怎么说，爸爸妈妈都不希望你因此去学那些不好的东西，你知道我们家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混混。当然，爸爸还是支持你去报班，学一点防身的招数。你平时也可以去健身房多锻炼啊，老窝在家里干什么，我看你上高中后篮球都没怎么去打。”

　　“我有打篮球，在学校的时候。”陆喻轩辩驳。

　　“周末就不能打了吗？你以前不是经常跟林亦泽出去。”陆曦晨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光沉下来。“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江文之做朋友。”

　　像是应激反应，陆喻轩一下子坐起来，神经绷紧，“什么意思？”

　　“爸爸有听说过江文之在学校里的事情。”陆曦晨看着前方的道路。现在赶上下班高峰，车有点堵。“江文之算不上优秀的人，成绩垫底，还有很多流言蜚语。今天还给你引来这么大麻烦……我估计他初中干了不少好事吧？否则怎么会惹祸上身。陆喻轩，我记得你从来都是跟优秀且人品不错的人交往。”

　　“江文之他很好！”陆喻轩突然跟发疯了一样大声反驳，他很少这么激烈地跟父母讲话。但他被冲坏了头脑，无法容忍别人说他的江宝半点坏话，哪怕是父母也不行！“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难道你要跟外面的那些傻逼一样，就凭只字片语就随意对一个人妄下结论？！”

　　“你……”陆曦晨万万没想到儿子居然直接骂他，身为家长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一时间有点恼火。他又很快冷静下来，尽量不与今天的倒霉孩子发生冲突。

　　“你们说过，交朋友要交好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陆喻轩的眼光半分不离父亲，用锐利的眼光指责他的武断。“但你们还说过，切勿以貌取人，以流言对一个人评头论足。那样不礼貌，对他人不公。只有真正接触了，才能知道一个人的好坏。”

　　陆曦晨瞳孔微缩，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他的儿子，从来都不会走歪路。

　　“是，别人是说江文之不好，就连他爸妈都要说他。但谁又知道他承受了多少压力，他也想好好过活着不想惹是生非。你以为校园暴力是怎么一回事呢？你以为一中不错，其实里面的人也大多都是垃圾，道德败坏徒有其表，我甚至都懒得跟他们打交道，看他们一眼就算脏了我的眼睛。现在要造谣一个人何其容易，要孤立他是多么信手拈来的事情。只要一点点的小事，就能被无限放大，一传十十传百，扭曲事实，最后无法挽回。江文之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去找他们算账，假装没有听到。但是……”陆喻轩哽咽了下，他想到了蜷缩在角落默默咽下委屈的江文之，想到了今天奋起反抗在绝望中挣扎的发了疯的江文之。为什么会有人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施暴者却还逍遥自在，徒留受害者在道德的囚笼里自我毁灭。

　　“一个人承受的压力是有限的，我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能理解江文之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狠戾，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他知道江文之一直紧紧抓着他才没倒下，也正因为如此对方想要护住这唯一的一道光。江文之不为自己哭，而是为他决堤。

　　这样一个过分温柔的人，陆喻轩绝不辜负。

　　陆曦晨觉得，儿子是真的长大了。明辨是非，最重要的是，会共情他人。

　　珍贵又难得。

　　“爸爸相信你的判断。”陆曦晨欣慰地说。“不过这件事你还要自己跟妈妈说，她肯定要唠叨你。”

　　“我知道。”妈妈这么爱操心一人，肯定要说教他。

　　周日回校的时候破天荒是江文之来找他，早早就在楼下等着了。江文之给他带了好多零食，说是要补偿。

　　“你带了药吗？我看看。”江文之非要检查他的背包，看陆喻轩有没有把医院开的药膏带着。

　　“带着呢。”陆喻轩把背包打开给他们检查，“你是不是哭过？”他发现对方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

　　江文之不吭声。

　　“不乖哦。”陆喻轩敲了敲他的额头。“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好好休息，你又哭。”

　　“对不起……”江文之低下脑袋，像犯错的小孩，“我忍不住。”

　　他闭上眼睛都是陆喻轩浑身是伤的模样，半夜频频惊醒一直在颤抖。他很少像现在这么怕过，怕陆喻轩有个三长两短。

　　“你还痛吗？”江文之不敢碰陆喻轩的伤，看起来太恐怖了。

　　“痛啊。”陆喻轩跟他撒娇，“你是不是要好好照顾我？”

　　江文之用力点头。

　　“来，啵一个，安慰我受伤的心灵。”陆喻轩也不管这是在楼下，直接拉着江文之亲亲。

　　这次江文之没有顾着这是在公共场合，仰起头回应着对方。

　　“你们昨天是怎么了？”不巧这一幕被匆匆赶来的林亦泽撞见，他看见人都还在，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没管着两人光天化日之下亲亲我我，而是着急着昨天的事情。看到陆喻轩和江文之浑身的伤，更是直皱眉头。“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还是听我妈说才知道的。你们怎么被人打了？”

　　陆喻轩松开江文之，“你妈怎么知道？”

　　“你妈跟我妈说了。”林亦泽解释，“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怎么不叫我。”

　　“唉，我们也没想到。”陆喻轩无奈摊手，“幸好你没去，要不然你也挨打。我和江宝只是出去玩而已，没想到就遇到了江宝初中的同学，对吧？”

　　江文之托着下巴，回忆道，“应该是，他们说他们也是元安的。说不定原……哦不是，我初中患有心理疾病，也是被他们逼的。我猜……大概是校园暴力吧，八九不离十。”

　　陆喻轩没想到江文之直接说出了病史，担忧地瞄了几眼江宝，对方好像真的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才稍稍放下了心。林亦泽却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那些人到现在都还不放过你吗？”林亦泽的语气带着一丝气忿，为江文之不平。那些人到底是有多恶心才到现在都要追打他。

　　“应该也不是特地找我吧……”如果有意揍他，那早就来堵人了，何必等到现在。江文之觉得应该是他太倒霉，不巧碰到了他们。

　　林亦泽实在同情江文之，他真是挺惨，多灾多难的，这莫不是天妒英才，非得折磨他。

　　“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家会给那个叫王军的人一点教训的。”林亦泽拍拍陆喻轩的肩膀。从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怎么为发小出气。经过一查竟意外发现王军的父亲跟他爸爸这段时间在谈生意合作的事情，他就打电话给他爸，问能不能取消。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这毕竟涉及到了生意上的事情。没想到的是他爸得知事情原委之后，二话不说就跟王军家终止合作。

　　“只是小生意而已。”他爸说，本来他都还在考虑，这笔单子对他来说有没有都影响不大，是王总一直单方面恳求合作。

　　虽然他父亲答应了，但不知为何，林亦泽听到这番话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些他并没有跟他们说，以免徒增烦恼。

　　“牛逼。”陆喻轩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他泽哥有方法啊！背景强大就是不一样。

　　“不过你们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林亦泽叮嘱，“我看他们吃了这个亏，不会善罢甘休的。”

　　“呃……最近绝对不会有事。”江文之尴尬地挠挠头。

　　“为什么？”陆喻轩问，这么笃定？就不怕他们路上遭到埋伏之类的？

　　很快陆喻轩就知道江文之为什么这么笃定了。

　　“快上车吧！叔叔送你们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江叔叔竟然亲自来送他们上学了。按照江文之的说法，起码这一个月内他家里人都不会让他们单独上下学了。

　　“是不是……有点夸张了。”陆喻轩小小声问江文之。

　　江文之也无奈，他反复说不用，但爸妈就是坚持，拗不过他们。说他们在大街上都能被打，那些混混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也好。”林亦泽觉得这样还挺安全的，非常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