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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成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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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知晓你的父亲,所以彦想早点教他,诗书礼仪,权衡驭下,越早越好。”
高彦的声音有些虚弱,可总不失骨子里的那股狷狂倨傲。
他似乎隐隐觉出了成云的意思,话说的极为坚定。
然而成云并无法理解高彦话语背后是如何波涛汹涌的一番热血抱负,只是在听到高彦说自己父王时神情微楞,鼻间有些酸涩:“这不是我想的,高子阳。”
成云身份特殊,原是缙云侯之女,成帝薨逝后,驻守边南的缙云侯藐视少帝,有意入主长安称帝。
可没防备半路杀出个高彦,劫了成云从缙云通往边南的马车。
高彦以此相挟,才把缙云侯进军的队伍控制在边南。
只是暂且稳住了大周江山,但高彦对着年少的成云,却多有愧疚,所以这些年来,无论成云要什么,亦或是受了委屈,高彦都会顾惜。
就连成云强为丞相夫人,高彦都默许了下来。
高彦并无愧于成云,仰眸看着成云因为生气而皱巴巴的笑脸,挽唇看着成云:“彦知道,所以从不曾亏待你。”
“可我是个女儿家,我原可以嫁个好夫君。”成云当然知晓高彦对自己如何,可是自己被囚居与长安的这几年时光,却非高彦三言两语,可以一笔勾销的。
成云也曾是少女,受封县主,试想过自己有个真心待自己的夫君,只是她从没想过,十四岁的那年秋季,高彦轻骑领军南下,围了自己车马,阻断了自己与父亲母亲团聚的道路。
从那以后,广阔的长安,冰冷的宫殿,变成了她的归宿。
她日日对着那绵延富丽的宫殿,时时以泪洗面。
直至那日高彦入太极宫,成云暗中窥视,见到高彦在群臣面前将那位德高望重的儒臣穿胸一剑,成云在这冰冷的宫殿里,才终于有了挂念。
太极宫事毕,高彦与成云对案而坐,朝她递过一方上好的素色锦帕。
高彦说许她后妃之位,虽不可位居中宫,但必能得无限宠爱,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那年少帝刘修七岁,只是一个无辜稚童,成云却已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成云自幼受宠,并不喜受人胁迫,斗胆孤掷,强嫁了高彦,作了丞相夫人。
成婚那夜,高彦将合卺酒推洒在地,对成云许了句话,说成云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县主。
虽没有饮下合卺酒,但那会儿的成云沾沾自喜,觉得高彦杀伐果断,可心眼里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后来才知晓,那也不过是她漫长岁月消磨的开始。
一晃数载,犹如过眼烟云,成云已经成了娇美的妇人,但也深刻明白了,高彦一心只有少帝。
大抵是积攒的情绪过多,成云沉了半晌,仰眸看着木椅上身板挺直,眉宇舒展的高彦,哽咽道:“高子阳…”
“你总是为少帝打算的这样好。”
“嗯…”高彦没说话,倒也因为成云的哽咽抬眼,借月色分毫看清她眼底的红晕与泪水,伸出只手,朝成云招了招。
高彦总喜欢这样,叫人过去,递一张帕子,成云却是觉得像招小猫小狗似的,并不动身。
看着高彦那只宽而有力的掌,成云忽的发现高彦食指上少了什么,成云压抑了自己的委屈,吸了吸鼻子:“我记得你有只常带着的戒指。”
高彦愣了下,目光望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上,轻轻点了点头,对成云知无不言:“李太傅设宴教坊,那儿有个可怜的乐姬,死活看上了它。”
碧血戒对于高彦来说不过是个物件,刚丢的那几日指头上有些不习惯,现在也没知觉了。
但成云却记得自她到长安时,高彦手上便有那么个戒指,日日都带着…
她还夸过这戒指好看,高彦却随意赏了个自觉的可怜的舞姬…
想到这儿,成云再也不强忍,任由泪水滑到两腮边:“高子阳,一个乐姬你都觉得可怜,却从不曾记得成云。”
姑娘家家的的哭起来最是惹人心疼,高彦曾许诺不会叫成云委屈,自也不会让成云哭下去,可听罢成云那话,高彦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剑眉蹙起,语气像是说教::“成云,你是县主。”
“同个舞姬比什么?”
“她却不配与我作比,可是高子阳,成云不想再做县主了。”成云也不知为何,平日虽然也与高彦有过争吵。
但从来没有这一次委屈。
大抵是因为有那舞姬,高彦还这般不加遮掩的告诉自己,成云吸了吸鼻子,忽然就如崩断了的弦,哭出了声。
“成云?”成云虽常与高彦争吵,可少有真的哭得这么委屈的时候,高彦见成云微微颤抖的身子,头不觉又疼了些。
成云这次没理会高彦,氤氲着一双水眸看着高彦:“高子阳,你永远都这般无心吗?”
这方话毕,高彦脑海里翻卷的刺痛更甚,缓缓起身,是想去拉成云。
只是高彦头太疼,动作也太慢,等直起身来时,成云早已经走了,只留下那扇木门,轻晃着发出一震开阖的声响。
“子阳…”
“成云怎么哭着走了。”
成云走了,门外缓缓迈进个白衣少年,马尾利落的绑在身后,生了风流根骨,俊美无俦,是高彦知己好友梁华堂。
梁华堂见高彦那孱弱的模样,大抵猜到了几分,连忙上前:“成云又朝你发脾气了?”
成云平日的确爱生事,每每吵得人头疼,梁华堂司空见惯,所以第一句话便是成云发脾气。
以往高彦都是无奈笑笑,这回看着梁华堂进来,罕见的摇了摇头:“并未…”
“成云这副模样,多是你惯的,比以前在她爹那儿还混呢。”梁华堂见高彦头疼成这般还要个成云澄清,目色里透出几分无奈。
“她没得选,彦倒也希望她无忧无虑…”高彦明白梁华堂的意思,只在他眼里,成云也只是个与少帝一样的后辈,所以高彦从如此纵容。
“你啊,养闺女似的。”高彦是满朝谩骂的奸佞,可梁华堂却知道高彦心怀天下,听着高彦那番话,也只无奈摇头。
但梁华堂理解的,满朝文武不理解,不若高彦也不必如此臭名昭著。
“你很闲?”高彦并不喜梁华堂这般那他打趣,剑眉挑了挑。
“哪能,这是搜查尚兵坊时,士兵捡到的。”此来是有事通知高彦,被成云打了个岔,这会儿想起来,梁华堂从袖子里掏出张粗糙的宣纸。
是一副兵器图,图上是把长剑,高彦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定在那把缠蛇纹长剑上,愣了愣。
“可是有线索?”
“听那老朽说,是个姑娘家落下的。”
丢的毕竟是少帝,稍有不慎李太傅与太后那里都会生事,梁华堂怕高彦腹背受敌,得了丁点线索,立刻就找了高彦。
高彦目光细细描绘着那简单却又明了的兵器图,摇了摇头:“并非刺客之物。”
“那可惜了。”梁华堂原本希望高彦有一些头绪,听到高彦说不是,有些低落。
“无妨…”
到底是梁华堂的好心,没了成云闹腾,高彦头疼暂缓,笑着朝梁华堂摇了摇头,将那剑的图纸折叠收好。
月当空,长安各个关卡都已封上,少帝失踪了半日,高彦虽然着急,可也不得不耐心等待。
看着窗外明月,高彦顿了顿:“华堂,教坊这会儿可是热闹之时?”
梁华堂是个风流种,教坊姑娘无一不识,听高彦这般打听,梁华堂眼睛一亮:“当然是鼎盛时,子阳你…”
教坊那地方,无非就是逍遥取乐,尤其是夜场,那些个春风一度的事尽在不言中,梁华堂便往歪处想了。
“有些事。”高彦并无别意,但对于梁华堂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因为知道梁华堂这人只认自己的想法,高彦也懒得解释。
教坊夜幕正是盛时,不过沉璧却乐的清闲,正在妆台前捣鼓凤仙花汁。
为了打一把双剑,沉璧只能更加努力的待客,下午接了几个散客,虽然没赚什么钱,但沉璧心情还不错。
可同屋里的刘修却不高兴,他闷了一下午,此时看着沉璧自己在捣鼓指甲玩,在沉璧身后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里面都是艳俗而富贵的女人,可看着沉璧这间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简陋的房间,刘修无奈扶额。
也不知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
“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沉璧也听到了刘修的叹息,回头看着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的刘修。
教坊晚上姑娘们都很忙,所以是不放饭的,谁吃谁去后院厨房找,沉璧没有夜食的习惯,但房里多了个刘修,沉璧便要顾忌一些了。
“我不饿。”刘修正挑食的年级,平日家中美味佳肴供奉着,对食物并没有多大的眷恋,所以摇了摇头。
可是沉璧自己摆弄指甲,刘修不觉有些无聊,便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书?”
书...
沉璧这屋里倒堆砌了几件乐器,还有个坏掉的琵琶,不过书却是没有,除了那个话本子。
话本子是万万不能给刘修看的,所以沉璧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有...”
“那我出去找几本。”刘修听沉璧说没有,轻嗤了声,起身要出东暖阁。
沉璧能带刘修来多亏了如月,她答应了如月不让刘修惹麻烦,所以才把刘修关在东暖阁,眼下看刘修要出去,沉璧蹙了蹙眉,连忙要阻拦。
不过刘修已然打开了门,正巧如月站在门外,看着刘修与沉璧,如月蹙了蹙眉,将刘修拽了出来:“沉璧,有人找你,刘公子先去我那儿呆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