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龙的炼金公式》孤羽成舟

9、忍冬城01

　　“救、救我……”

　　他置身冰天雪地，听见陌生人嘶哑的求救。

　　“救我……”陌生人被压在无数尸体下，朝他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我不想死……”

　　他默念咒文，握紧被光明祝福的剑。

　　一瞬间，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棱，利落地割断了求救的手。

　　陌生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调整呼吸，在对方涣散的瞳孔中，看见自己毫不犹豫挥剑斩下——

　　尔后他猛然睁开眼。

　　窗外落下月光，照亮了被他外溢魔力冻结的木床。他踉跄地爬起来冲向房间角落，跪在那里摆放的一具十字架前。

　　“秩序在上。”他交抵双手，唇冻得哆嗦，“全知全能者啊，您拥有我的剑与忠诚，而我除了罪与羞愧别无其他……”

　　过去，他是沐浴在秩序光辉下的圣骑士，祷词于他而言是鼓舞士气的战歌。

　　然而神战击溃了他的信仰。他的敌人不止混沌衍生的魔鬼，还有和他一样、因为祖国卷入战争而心怀忠义冲上前线的人类。

　　神战落幕后，他因过度使用魔法遭到反噬，寒气淤积，冻入骨髓，不得已提早退伍、回到家乡忍冬城，此后便是夜夜梦魇的折磨。

　　他翻来覆去祷告，平复恐惧与冰冷，紧闭双眼，梦中的景象却始终挥之不去。

　　忽然间，有什么温暖的物事贴近过来。

　　他低头望去，看见一只猫，火焰般毛色，黑曜石瞳孔。

　　“喵。”猫冲他轻声地叫。

　　记忆回笼，今早出门时他碰见一个白袍年轻人，这只猫从对方肩头跳进他怀里。

　　“是它选择了你。”年轻人说，“它是特别的炼金生物。有它陪你，夜里能做好梦。”

　　年轻人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无论打扮还是说的话都非常可疑。他大概是鬼迷心窍，才会真的把猫带回家。

　　此刻这只炼金生物正撒娇地蹭他裤脚。

　　“吵醒你了吗？”他停止祷告，抱着猫走回床边，“要和我一起睡吗？”

　　猫跳到床上，魔力外溢造成的冰已经融化，它挑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

　　“真不客气。”他哭笑不得。

　　等他重新躺下，身边就多了热源，大概今夜太过疲劳，他竟因为这只炼金生物的体温感到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和往常一样，入睡不久，他又开始做梦。

　　梦中他带着教会的一名牧师亡命奔逃，追兵咄咄逼人，牧师却固执地要在凌晨祷告。

　　他负了伤，又碰上恶劣的风雪天，疲惫焦虑交杂，最后他忍无可忍。

　　“你到底向谁祷告？”他愤怒地质问牧师，“神灵不关心凡人，是他们挑起了战争！”

　　“我向伟大的秩序祷告。”牧师虔诚地说，“万事万物都有命运。即使是本人认为无用的邂逅，在全知全能者眼中也是必然的调和。”

　　“命运能帮你什么？”他崩溃地吼道，“能阻止追杀、还是能摆脱困境？”

　　牧师抬头望着他，“命运让我遇见了你。”

　　他愣在原地。

　　“而你保护了我。”牧师说，“不是吗？”

　　刹那间，梦境与记忆重合。他想起神战末尾拼命救下的那个牧师，也想起最终到达安全地点后牧师给他的拥抱，无比温暖，足以融化所有魔法反噬带来的寒冰。

　　滴答。他在梦中落下眼泪，沾湿了枕头与床单，嘴角却挂着微笑。

　　自三年前于战场上杀死第一个人类至今，曾经的教会圣骑士终于重新学会了流泪。

　　而那只火焰颜色的、暖乎乎的猫就窝在他怀里，打着小呼噜，兀自幸福地浸入梦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