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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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瑜骇然感受着心底那股强烈的悸动，止不住咳嗽起来，周尘看他这样，不禁担心道:“九师弟，风大，飞慢些吧。”
荣瑜并不回答，反而加快速度向前冲去，一下将那两人抛在后面，他想要找个地方落下，等着……
等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是，片刻后，那股悸动骤然又消失了……
荣瑜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却无端有一些失望。
周尘和江灵追上后，关切了几句，荣瑜无心多说，只道没事，三人继续赶路。
两日后，终于回到上爻天山。
上爻天山与长平山是仅有的两处以山为派之地，一北一南，皆为人间仙境。
上爻天山仙府位于深山之中，远看雾气岚岚，朦胧中隐约可见楼台亭榭错落有致，飞檐翘角，仿似云海之上，如画一般。
三人始一落于山门前，立马涌出一大批人，为首的乃是大师兄。
大师兄看着他三人道:“三位师弟，一路降妖除鬼风餐露宿，辛苦了。”
周尘笑道:“大师兄客气，稍后再寒暄，我们先去跟师父上报这三月来的见闻。”
话音一落，面前众人突然垂首，大师兄痛不可遏，艰难开口:“师父他老人家，于两日前…遇难了。”
“什么！在哪！是谁！师父修为通天，怎么可能……”江灵情绪激动，说着便哭起来。
周尘哑口无言，荣瑜虽面色平静，但双手已攥到指结发白。
大师兄哆哆嗦嗦道:“两日前刚入夜，我去送药，一进屋便看到师父躺在地上，身旁有几滩血迹，我喊了几声，师父不应，于是上前伸手一探，师父已经，已经没有了气息。”
众人哀嚎，大师兄拿出一枚翠绿的扳指递给荣瑜，道:“这是在师父寝室找到的，有可能是凶手遗漏之物。”
江灵不住地怒骂:“师父身上带着旧伤，这个天杀的趁人之危，被我找到非扒了他的皮……”
荣瑜接过扳指，面上依旧冷静，只淡淡问了一句:“师父在哪？”
大师兄道:“已将他老人家打点干净，换了寿衣，置于正殿灵床上了。”
荣瑜点点头，默默向正殿走去，周尘和江灵也一并跟来，身后众人意欲跟随，大师兄吩咐道:“让他三人单独见见师父吧。”
说罢，众人悲嚎着各自散去。
正殿门口有两人值守，看见他三人归来，又触动心绪，抹起了眼泪。
荣瑜三人进了正殿，看到师父面色肃然躺在灵床上，虽只是一具躯体，却仍透出一股威严来。
上爻天山老天师，一生正气凛然，声名显赫，却就这样，走了。
江灵伏在灵床前泣不成声，哀嚎了一阵竟哭晕了过去，殿前那两人进来将江灵架回了寝室。
荣瑜盘膝坐于灵床前，没有任何言语，面色也像往常听讲一般端正，周尘知道他只是在隐忍着罢了，荣瑜自小便跟着师父在上爻天山长大，早已将师父当成父亲一样，而师父也一直最疼爱他，此刻虽没有过激的表现，但是心里怕是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周尘陪着荣瑜坐了半晌，流了许多泪，之后虔诚地跪拜了师父的遗体，而后默默出了正殿，留荣瑜一人陪着师父。
荣瑜始终只是端坐着，不声不响，纹丝未动。
子夜时，万籁俱寂，忽然间，荣瑜耳根一动，瞬时起身，他看到灵床上师父坐了起来，肃然的神情里像往常一样带着一丝宠爱，亲切地唤他:“瑜儿。”
荣瑜有些动容，颤声喊道:“师父。”
师父并不应，荣瑜看向灵床顿觉心灰意冷，灵床上师父的遗体还好好躺着。
这，只是师父的一缕残魂罢了。
师父的残魂望着前方自顾自开口道:“为师年轻时仗着一身本事，狂妄自大，立志除尽天下所有妖邪。那时正有一个声名大噪的魔头，为师欲与其较量一番，便多方打探他的消息，但当为师寻到他时，他却是正被一群仙门使者围剿。魔头虽身负重伤，却毫无惧色，只是奈何围剿之人实在太多，魔头最终不敌，为师眼睁睁看着他被斩杀。”
荣瑜以为师父留下这缕残魂是要告诉他关于凶手之事，此时听到这些虽不明白，却也认认真真用心记着。
“待那群仙门使者走后，为师感念那魔头有几分骨气，以寡敌众，虽死犹荣，于是便找了块好地将他埋了。正埋着时，有一女子抱着一个婴儿向为师走来，为师初以为是邪祟作怪，可是那女子身上并无一丝真气亦或邪气，这才看清只是个寻常人。女子说她是那魔头的妻子，而怀中的婴儿是她和魔头的骨肉，女子将婴儿放到地上，又跟为师说，她不想复仇，只愿这个孩子长大后有一颗慈悲善良之心，说完这句话，那女子掏出匕首，在为师面前殉了情。”
“为师顿觉如雷轰顶，一个女子尚能有此觉悟，而为师却只知争强好胜，实属愚昧。为师将那女子与魔头埋到一起，抱着那个婴儿自此隐居深山，几经变迁，便成了现在的上爻天山，虽得了些名声，但却始终记得那女子的临终之言。”
“瑜儿，想必你也猜到那个婴儿就是你。为师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记住，做一个慈悲善良之人是你爹娘和为师对你的期望，往事已尘埃落定，莫要再追究，为师命已至此，万勿寻仇。”
师父的残魂消失了，荣瑜呆立在灵床前，许久之后，复又重新坐下，如之前一样，看不出任何表情。
荣瑜枯坐了一天一夜，茶饭未进，一语不发，期间不管何人进来，同他讲些什么，他全都恍若未闻。
隔日后子时，荣瑜起身，恭恭敬敬磕了头，转身走出正殿，一直走出山门，来到山林中。
微风拂动枝叶轻响，掠过他的脸颊，风过时，已泪流满面。
荣瑜极力克制，泪水仍溢出眼眶，师父所说之事顷刻淹没了思绪。
魔头，女子，婴儿……
仙门，慈悲……
他挥剑斩断面前一整排树，胸腔里莫名窜起一股怒火，怒火焚烧着心脏，心跳急剧加速，颤动又一次出现，心里像是有一把剑刺了出来，撕心之痛袭来，如当年大乱时一样，痛得他几乎失去意识。
荣瑜弓起身子，捂住心口，咬着牙拼命忍耐，眼睛里渐渐浮上一层阴影。
“想报仇吗？”
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声音，如在千因山时一般，很轻，很近。
怒火越烧越旺，越来越痛，荣瑜已失了大半的理智，只觉这声音扰人，克制着艰难开口:“不想！”
“真的不想？你母亲没有能力报仇，但你可以，你师父将你养大，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你空有一身本领，却这样畏畏缩缩，可笑可笑。”
讥诮之声不断响起，充斥着四面八方，萦绕在耳侧挥散不去，荣瑜心底愈发狂躁，终于忍受不住厉声咆哮:“报仇，杀光，我要将凶手碎尸万段，我要所有人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
急风刮过，一瞬间，痛苦消失，怒火止息，荣瑜陡然惊骇，汗水浸湿了长衫，刚刚的他险些走火入魔。
那些想法，绝不可以再有。
捂在胸膛的手缓缓放下，莫名的，竟隐隐有种空虚的感觉。
感觉心缺了一块。
荣瑜呆立片刻，转身欲往回返，可是刚一转身，瞳孔却猛然放大。
两步之外，有一人迎面站着，神情玩味，似笑非笑。
一身黑袍随风而动，飒飒轻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残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