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情回来过》瑾慧

35、第三十五章 置身事外

　　偌大的麦当劳此时静得可怕，“仇恨”两个字犹如钻出魔瓶的金色妖怪，在空荡荡的大厅极尽嚣张地久久盘旋，挥之不去。林飒愣在当场很久没能找到妥当的回应方式，而听故事的服务生甚至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Peter并没有急于将林飒从她的情绪中唤回，静默了良久才又开口：在公共场合说这些事情其实不是很妥当，我先说这么多，跟我回去吧，秦会告诉你一切，你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的支持。
　　林飒无法拒绝Peter的提议，这件事情的原委，原本就应该是由秦朗来告诉她的，而今情势所迫，Peter已经是竭尽所能，但最关键的的部分，她还是希望能让秦朗自己来揭晓，毕竟秦朗的感受才是她最在意的。
　　将林飒带回到秦朗的办公室，Peter适时退去，秦朗坐到平时待客的大沙发上，拍一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林飒过来。
　　虽有一丝小小的尴尬，但林飒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使性子的时候，于是乖乖的坐过去。任由秦朗揽过她的肩膀：“林飒，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希望你听完能够做一个理智的抉择。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我对自己在是否要你留在TB这件事上的判断力已经产生了严重的置疑，最初我一心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觉得这样才是最妥当，最安全的，可是后来，看你在情感和理性的取舍中进退维谷，我又觉得，是不是该让你离开，因为看你为难的样子，我真的会特别特别的难过。”
　　林飒深信，秦朗所说的字字是真，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她将自己的手覆上秦朗的手背，鼓励到：说吧，把真相都告诉我，你也说了，也许我能做出理智的抉择。
　　“陈鲲宇就是让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秦朗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说出这句话，脸上的寒意和眼底的愤怒不言而喻。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林飒还是被这个事实惊得目瞪口呆。
　　“陈鲲宇不过是S市的一个暴发户，他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到美国去为非作歹。”她不可置信的问。
　　“哼哼，这个世界就有这么神奇，你知道陈鲲宇为什么在外极尽风流，却从来人前人后对结发夫人毕恭毕敬么？”
　　“坊间的说法是陈鲲宇与结发夫人相识于微时，是患难夫妻。”
　　“相识于微时倒不假，患难夫妻倒未必，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陈夫人的长兄是纽约□□的核心人物，陈鲲宇惹不起。”
　　“你的意思是陈鲲宇通过大舅子搭上了你舅舅那条线，然后成了你家灭门惨祸的最终酿成者。”
　　“是的，当初唆使舅舅做空自家股票的人是他，让人围攻外公的别墅、打伤我的是他，强占王氏大厦，霸占王家产业的人还是他……”
　　林飒突然想起什么，接口道：“鲲宇集团开始大规模的拿地开发项目，好像就是在五年前，当时有人说是陈鲲宇得到一笔海外融资，难道竟是从王氏巧取豪夺来的不义之财。”
　　秦朗点头回应：“陈鲲宇确实太过心狠手辣，就在抢占了王氏大厦之后，他为了斩草除根，都还没有放弃追杀我。好在外公考虑周详，美国的家里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我的信息，之前跟我有过照面的人也都在外公去世之前被解决掉了，我为了不让他们再次找到我的踪迹，不得不躲进危险的黑人社区，才能留下一条命，并有幸遇到Smith先生，得到他的帮助东山再起。”
　　大概这些年来这些血腥的记忆已经在秦朗心中浸淫了太久，这一段糅合了几条人命的陈诉，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让人心痛的轻描淡写。
　　林飒能够感知秦朗心中的痛楚，但纵使这样，她也并不觉得报复可以让他饱受失亲之痛的心能得到真正的救赎：“秦朗，你确定报复陈鲲宇，让他万劫不复，就能令你好过些吗？”
　　“不确定，但是我必须打垮他，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再横行无忌，你知道吗？我上次被车撞，也不是意外，那是陈鲲宇安排的。”
　　“啊！”林飒吃惊不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么？”
　　“那倒不是，只是因为他觉得我会是他此次投标的最大对手，所以他就已经不惜伤人性命了，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秦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你，可是对你现在这种做法，我持保留的态度，他陈鲲宇罪恶滔天，也有法律来惩治，你可以去告他，像你现在这样用尽各种不光彩的手段去跟他斗，这跟他又有什么区别呢？”刚说完这段话林飒就觉得自己很白痴，这不是肥皂剧里常有的对白吗？自己每次听到类似对白就会鄙视说话人，心说要是简单到告他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干嘛还要拼命。但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说话人的心情，所谓关心则乱，当自己在意的人要去以身犯险，那种复杂的心绪确实很难解释得清。
　　好在秦朗还没有鄙视她白痴，还是很耐心地解释：“你太单纯，就算混迹职场多年，所遭遇的事情无非也就是一些为了升职加薪而耍出的小伎俩。你不会理解这种肩负了身家性命的斗争，这不是简单的法律或者道义就可以解决的，请允许我坚持我的执着，斗不垮陈鲲宇，我做人不快乐。”
　　一句“做人不快乐”，让林飒放弃了还想规劝的念头，有些事情，除非当事人自己想通，否则无论旁人怎么劝诫，都无法化解心中的怨念，秦朗需要的，也许是时间，还有更多足够让他快乐的理由。
　　这一夜，太多谜底被揭开，却又有太多问题被摆上台面，结束了与秦朗的对话，林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原本想乘着天还没亮稍事休息，可是翻涌的思绪让她根本无法有片刻的宁静。
　　“到底要怎么办？”这是她此时急于要知道的答案。秦朗说到底去还是留，想让她做出理智的抉择，在没有知道真相之前，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足够的理智，可是此时此刻，她彻底没了主意，这可是事关生死的斗争，自己真的可以潇洒的离开，一任秦朗孤军奋战么。那如果留下呢，会更好么？目前TB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环环相扣，有任何的纰漏都会导致满盘皆输，如果自己还要在道德底线和项目成功之间走钢丝，不光会失掉项目，搞不好还会害死秦朗……
　　奋战一个通宵，技术部和其他几个部门一起赶出了新的设计方案，秦朗悟出了“叶公好龙”的含义，对他们来说，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前的方案原本已经非常周全，现在加上对本地自然环境指标的考虑，一份具有世界先进水平且实用性极强的环保项目设计方案很快成型。这样的进度让秦朗稍觉欣慰，安排众人以最快速度跟进商务标的制作。
　　转眼已近中午，秦朗突然意识到林飒从昨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一直没出来过，拨她分机也没人接，进到里面才发现她已经离开，桌面上留下一封辞呈。看到这封辞呈，秦朗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觉得如释重负，她终于还是走了，但他知道，她之所以离开，绝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希望自己能够无所掣肘。
　　秦朗叫来Peter，告知林飒离开的消息，Peter并没有觉得意外：“以她的性格，我也估计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你，却也暂时无法劝得了自己，所以选择置身事外，这是聪明的做法，大家都冷静一下吧。那今天晚上，你还要带Sunny去吗？”
　　“暂时算了吧，林飒说得也没错，这些员工到TB来都是来打工的，不是来拼命的，我们尽量不要去牵涉无辜吧，这件事情我们到时候见机行事。”
　　“好吧，晚上你先去，我下午有些事情处理，办妥来跟你会合。”
　　秦朗到会场的时候已经过了签到时间，大厅里已是一片云鬓生辉，一路进去很多人打招呼，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都礼貌的回应，一双眼睛却一直在人群中搜索陈鲲宇的踪迹。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到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来人正是陈鲲宇，依然是藏青色的对襟棉衣和倨傲的眼神，连胳膊上挎着的人都依然是苏宁宁，旁边一堆小喽啰前呼后拥，俨然像奥运开幕式上的方阵入场，最有趣的是陈鲲宇的入场方阵中居然还包括了宋以达和夏杰。
　　会场里的人汇成一股人流渐渐向这个方阵靠拢，这样的情境让秦朗再次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陈鲲宇在S市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无论是政界的靠山还是业界的追捧，这些都不是他秦朗可以与之对峙的，这场仗真的很难打很难打。但他同时也对自己说，为了外公，为了父母，为了自己，必须去直面他，打败他，付出所有在所不惜。
　　待到人群散尽，秦朗装作无意地向陈鲲宇靠拢，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示意：“陈董，好久不见。”
　　“哦，秦董，确实好久不见。你最近应该很忙才是，怎么还有空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陈鲲宇出言不逊。
　　“呵呵，知道陈董要来，我势必是要来凑凑热闹的，能跟陈董多请教请教，我们这些后辈都会受益匪浅啊！”
　　“秦董你太客气了，听说设计院的那几位设计师都很看好你们的设计，这次的投标你们应该是胜券在握才对。”
　　“我们哪儿有什么胜券，一切胜券都在你陈董手里攥着呢，看好我们设计的人似乎更看好陈董你的声望哦！”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客套，各种深意却彼此心知肚明，陈鲲宇一声冷笑：秦董看来功课没少做，那我们就投标现场见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秦朗正待回答，却觉得有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并暗暗用力，像是示意自己不要再说下去，转头一看，正是Peter，目光相对之时，他确定Peter的眼神是让他不要继续说下去。打个哈哈为他们介绍，岔开了话题。
　　一直站在陈鲲宇身侧的苏宁宁此时却突然出声：这位秦董我好像也见过，记得上次你带了个很漂亮的女伴，这次怎么没有看到她。
　　秦朗为苏宁宁不合时宜的提问气结，心说这个女人的智商多年以来没有任何提高，但既然问了就不能不回答，只能客气的笑笑：“小姐好记性，那是我之前的助理，可惜她因为个人发展的需要已经离开TB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那位小姐跟秦董可是大学同学呢，怎么在TB投标的重要关头居然离开呢？”苏宁宁不咸不淡的接口。秦朗为苏宁宁的口不择言几近崩溃，之前已经跟她说过千万不能让陈鲲宇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怎么还这么不知所谓。好在陈鲲宇不耐的看她一眼，“女人真是麻烦，就是喜欢八卦，秦董见笑，那边有几个老朋友，我过去招呼一下，失陪了。”目送陈鲲宇离开，秦朗暗自松了口气，转身问Peter，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有什么新消息？
　　“没错，就是有新消息，听了这个消息，你可能会觉得我们不一定非要赢了这次投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