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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王爷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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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主》
天色已晚,月上梢头。
谷兵阵,宽河上游,是府兵院里最高的山,府兵院为增加地形的复杂性,特意将那山命名为“雪岭”。但这只是寓意的名称,实际并没有达到那种高度,为了予以提示,让这座假装的“雪岭”真像那么回事,元伯命人在峰巅之上上面常年立着一根柱子,涂着白色的漆,以暗借为“雪”之意。
如今初夏时令,刷着白漆的柱子,下半部分已经被涂黑了,意思是“雪岭”上的雪已融了大半。春去夏至,若是真实情况,必然是冰雪融化,百川争流。
周棣等人被连锦设计驱赶到的那片河道,不远之上正是阻断夏日冰水汇潮的闸口。
也就是说,一旦连锦开闸泄洪,这片宽河道将有百川齐聚,裹以乱石,那磅礴之势,饶是成千上万的人马,也将被破闸而出的大水给冲得一干二净。
红方军必输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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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谷兵阵,居然全军覆没,愚蠢至极!”白桑芮白皙的仙容上已经浮上了厚厚一层愠红。
“啪啪”数道荆条,夹着尖刺,狠狠地抽在周棣的背上,很快抽破了那层薄衫,周棣跪在地上,不躲不闪,一言不发地承受着母亲的教训。
“为将者,不明地势,不知地利,不通自然消长规律。你若为将,将枉死多少英豪。”白桑芮把所有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化作手上荆条,毫不留情地抽打着。
连锦、罗槐等人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于存喜龇着牙,捏着包子大的拳头,一个劲儿的想冲上去帮忙。
罗槐死死拽住于存喜,强行摁下他那股子义愤填膺的傻劲。
“罗小鬼你放开我,再不去救,小王爷就要被打死了。”于存喜着急道。
“罗槐你放开他,让他去,看夫人不把两个一起打死。”说这话的便是连锦,十二三岁的小少年,面如冠玉,一身素布衫,一把清风扇,飘飘然有遗世脱俗之态。
罗槐扯着于存喜,眼神示意他看看旋青,“你看旋青都比你有经验,以前他也是上赶着去救的,现在你瞅他动也不动。”
于存喜终于放弃了扑腾。
那小王爷平时并不拿他们当下人看,都是一起练阵的难兄难弟,眼见着夫人打人一次比一次打得狠,心中不免难受,于存喜一想到这些,竟很没志气地哭起了鼻子。
边哭还边说:“呜呜……都怪连锦这个王八蛋,说什么放大水冲,就你聪明。”
连锦摇头:“借势作战,巧用水火,本就是兵家常用的计谋。小王爷这次确实大意了”。
“你!”于存喜提着刀作势要打连锦。
罗槐连忙架住,对连锦说道:“你别再刺激他了。”
于存喜卸下刀,接着哭:“还好我没有娘亲,太可怕了,呜呜呜。”
罗槐有点无奈又心疼地拍拍于存喜肩膀,叹骂道:“笨蛋。”
一旁的白予安可没见着那四人的动静,她就站在周棣身边,全神贯注地。
看周棣挨打。
小手摸上了自己袋中的药丸,心中盘算着,这么打下去不知道一颗补气回血的药丸够不够补回来。
周棣原本是笔直地跪着,倔强地小身板伤痕累累。白桑芮下手甚重,那小小的身子骨还带着旧伤,如何能全数承受。她意识也渐渐模糊,脸朝下直愣愣地要倒地。
小白几乎是下意识地跪上前去,一把托住周棣,趁势往他嘴里送了一颗补气的速效丸。
还好没有脸着地,不小白玉丸就要变成肉饼了。小白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周棣已经因为带病练阵,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精气神若游丝般随风而散,头痛欲裂,浑身发冷。忽然跌进小白的怀里,嘴里还被送了一颗良药,霎时一阵暖意,将她团团守住,她一时竟不知道这股温暖,是小白带来的那药丸起效太快。
小白冲过来后没想到这个周夫人果真这么狠,见有人胆敢护着,下手竟更重了几分。那架势,想必天王老子来救人都不会手软。她若护雏儿般把周棣环在胸口,自己翻身过来为他挨鞭。
这几鞭子不知道能还你多次搭救之恩几成呢,小白凭着这道信念,生生地扛着。
那荆条的覆手处并没有包裹任何的防护措施,所以执棘者也会被刺伤,白桑芮握着荆条的手已经被扎出了血,但她从来不给自己任何保护措施,仿佛只有手更痛了,她才能更硬起心肠鞭打周棣。
她确实不是慈母,更不是什么仙人,她是个来索命的阎罗。
一通训罢,两个小孩皆已背如刀割,白桑芮命令道:“拖回去,不许请医师。”
“夫人……”元伯忍不住上前欲说些什么。
白桑芮立刻打断于纪元,“让他们自生自灭,废物死了又有何惜。”
她手里仍旧紧紧的攥着荆条,负于身后,看都不看一眼手里的刺伤。心中思忖:白予安,你为阿棣,能豁出去几成?
远处的四人用目光遥送夫人离开,随后都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办,那我们现在还要不要帮他们。”于存喜抹了抹鼻涕看看连锦又看看罗槐,拿不定主意。
连锦展开清风扇,又有了闲情,悠悠地摇着:“虎毒不食子,回去吧。”说完便阔步回营了。
“之前是不能去,现在是不必去,走吧,还有旋青呢。”罗槐抓着于存喜走了。
旋青作为贴身护卫,早已三步并一步飞上去,一手一个,搀扶着往屋里去。
《秘密》
小白没想到自己再一次躺倒自己床上是因为这种原因,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在门口守夜。
府里人谨遵夫人的命令,不敢出手协助他俩一二,旋青也只能候在门外。小白迫不得已,自己给自己上药,但伤在背上,清洗伤口和包扎都比较难,她只能把止痛止血的药粉均匀地散白纱布上,然后给自己粗略地绑在背上,草草结束。
周棣比她伤得更重,练阵的武斗和狠辣的鞭打,再加上原本脑袋上的伤口,现在整个人发着高烧,神志不清。
夫人下了令,不许任何人帮助他们,还禁止通知回春堂,摆明了是要他俩自生自灭。小白也没工夫仔细揣摩夫人这么做的用意了,毕竟还有个更头疼的事要处理。
小白打来温水,拿来干净的衣物和一些处理伤口的工具与药物。
周棣趴在床上,因为伤口多在背部,渗出来的血液,绽开的皮肉,已经和衣服混在了一起,有些伤口已经开始凝痂,粘着衣服,小白只能用剪刀轻轻剪开衣物。
剪刀刚碰到衣服,发着高烧昏迷的周棣,突然开口,有气无力地对小白说了一句:“你想好了,你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小白手中动作停了停,小白看了看手中的见到,一脸了然道:“噢这个呀,你别害羞,你放心,我就拿你当弟弟看,不会有非分之想的。”
“……”周棣没有力气回她的话了。
小白也没管太多,还给周棣嘴里塞了块布条,怕他等会疼过了头咬到自己舌头。
她轻轻地掀起黏在背上的破衣服,尽量温柔地剪开衣服,后背慢慢露出来,然后是腰,然后是臀……
小白拿剪刀的手刹时酸软,停滞不动。整个人仿佛被雷电轰霹了一般,对所见之事一千一万个不敢置信。她眼神先是疑惑,而后变成研究,接着充满震惊,最后竟然是恐惧!短短时间内已经变换了无数情绪,问了自己无数个问题。
小白捂着胸口,跪坐在窗前,呆若木鸡,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练武能耍剑弄枪,运兵能号令万军的人,居然和自己的身体是同一种构造。
她猛地又立起来,再看了一眼周棣的臀下,她没有看错,扶额绝望地又跪回了地上。目光落到了周棣白糯糯的脸蛋上。几岁的小孩,生得又俊俏,尤其是那长眉浓描若孤山晨霭,双目冷清似月射寒江。与一般女孩儿天然不同的冷峻英姿,叫世人安能分辨是雌雄。
堂堂定坤王嫡子,居然,是个女儿身!
整个大周朝也不见得能找出比这更荒诞绝伦的事了。
试问白予安怎么可能不恐惧,她识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何止是欺君之罪,这简直是欺天下之大罪!
她忽然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计划,甚至是阴谋之中。周棣的身份,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永远不亲近任何人。她起居需要人照顾,受伤需要人帮衬,甚至将来娶亲,都需要人配合演戏……
小白心中大哭:她真的是童养媳!
而且这件事情,回春堂肯定也是知道的,怪不得白桑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正面回应原因。他们可真是太信得过自己了。小白苦笑自嘲:我白小六何德何能可以被这群人选中!
事发突然,小白没有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她不断给自己灌输,既得知且受之,走一步看一步的概念。强打起精神,故作镇定,继续为小白处理伤口。
处理完一切,天光既白,小白轻手轻脚地为周棣盖好被子,带着一身伤,却片刻也不敢休息,匆匆忙忙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