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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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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慕延之在西南已待了半年有余。两人在阔别近三年后终于在一块过了年,还在上元佳节一齐看了颇有西南特色的花灯。
在这半年间,慕延之跟着徐子瑜上山看药童采药,又跟着下田插秧苗,见过漫山遍野盛放的桃花,尝过刚从枝头摘下的青梅。
若不是日日都要回到府衙,真有种活在世外桃源的感觉。
掐着时日,这京城也该差不多来信儿了。思及徐子瑜的调令一到,他们便要离开此地,心中陡然生出些许不舍。
这日闲来无事,慕延之提议去小月姑娘家转转。左右飞云与小月已结识已久,两人虽不至于日日相见,飞云却也是三天两头地往葫芦口跑。
有一回飞云在谷中遭遇毒瘴,发着烧硬撑着来到小月家门前,便一头从马背上栽下去,最后被闻声而来的小月拖进屋。小月的父亲将飞云救醒,并对飞云这种在山瘴中尚不懂自保的草包嗤之以鼻。
这第一次见未来岳父便如此狼狈,慕延之与徐子瑜不免双双扶额。是以借此机会,带着些手礼上门,一方面感谢小月一家对飞云的搭救,一方面也好趁机会会飞云这未来的岳父。
就当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出门时,衙役匆匆来报,说是京城来人了。两人只好作罢,动身前往大堂。
姚锋与刘明远已经先行到了,正陪着笑坐在堂上。徐子瑜与慕延之见到来人,皆大感意外。
除了杨奕诚,竟然还有一位戴着面具的大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去望那人的腰畔,果然在右侧挂着一把佩刀。
来人是王韦!或者说,李毅。
杨奕诚见他二人,随即起身抱拳:“侯爷,徐大人,又见面了。”
李毅闻言,也一并起身,向二人抱拳。
或许是因李毅的缘故,杨奕诚似乎有些拘谨,神情也不似以往那般自然。
待他二人坐定,杨奕诚便道:“徐大人此前托下官呈与皇上的调令,如今已经批下来了。待前来接替徐大人的官员一到,大人与之交接完毕,便可持调令前去赴任。”
说完李毅起身,掏出璟玮交与他带来的调令,双手交予徐子瑜。
徐子瑜展开一看,果真是凉州知府的任令。慕延之亦伸长了脖子,在看到凉州二字时,也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姚锋与刘明远二人纷纷起身为徐子瑜道贺。最后杨奕诚说道:“好了,现在只需等待那位官员到来,下官便护送徐大人北上。此间既无其他要事,那下官便先行告辞了!”
姚锋立马打趣道:“杨大人莫不是又要去南郡耍耍?”
杨奕诚笑骂:“去!就你多事。”
堂上一阵哄笑。杨奕诚起身往外走,转身时轻轻望了徐子瑜一眼。
“走吧王大人,下官顺道送你去驿站。”李毅闻言起身,朝众人抱拳,跟着杨奕诚走了。
“这就是传闻中皇上的贴身护卫?”刘明远喃喃道,“还真是个哑巴啊……”
“哑巴又如何?还不照样把皇上哄得服服帖帖的。”姚锋随口答道,冲着徐子瑜慕延之抱拳,也一并离开了。
姚明远也匆匆作别,几步追上姚锋,急问:“姚大人慢些走,再与我多说些……”
日暮西山,徐子瑜与慕延之带上之前备好的手礼,驾着马车出城。
马车到了葫芦口,飞云便带上东□□自去寻小月。慕延之驾车,径直往南郡而去。
南郡是座小城,城中只有一处青楼,倒也好找。甫一进门老鸨便热情地迎上来,骇得徐子瑜脸都青了。
慕延之把人揽进怀里,正色道:“不必伺候,爷来找人。”
老鸨立刻明白过来,便唤来一名丫头,领他们二人去了内院,临了还颇为不舍地频频张望。
丫头推开了一个雅间,将他二人请进门,随后便关上了门,自行离开了。
绕过一面屏风,便见在这颇有情-趣的雅间里,只有杨奕诚一个大男人独自跪在榻上烹茶,这画面倒也清奇。
“神神秘秘地将我们唤过来,连杯花酒都不舍得请。”慕延之兀自坐下,看着那清茶嫌弃道,“来青楼里喝茶,杨大人还挺别致。”
杨奕诚也不恼,伸手请徐子瑜入座,道:“这楼里不论是熏香还是酒水,多少都掺杂了些催-情的东西,这茶可醒脑提神,免得人在这里待久了,生出了些情难自已出来。”
“我还当杨大人在这里是真有红颜知己,搞半天就只剩掩人耳目了?”
慕延之端了茶水闻了闻,确实有提神之感,便继续道:“难道杨大人不好女色?不应该啊,不会是杨大人不行吧?”
越说越不着调。
徐子瑜见杨奕诚满脸无奈,赶紧打岔道:“杨大人今夜找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杨奕诚硬着头皮为慕延之续上茶水,叹道:“确实是有事相商。”
他放下茶具,正色道:“此前我奉旨来到西南,是为调查西南指挥使姚锋,徐大人想必已经知晓。”
徐子瑜颔首,杨奕诚继续说道:“经查,姚锋手握西南军权,本应与刘明远、徐大人互为掣肘,如今姚锋却与刘明远暗通款曲,行欺上瞒下之事。”
慕延之道:“地方三司之间相有包庇也大有人在,只要不过分出格,倒也没必要矫枉过正。”
“侯爷说的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皇上自然是懂的。但这姚锋之所以会被皇上盯上,却是因为此人,乃是钟氏的远亲。”
徐子瑜微微瞪大了眼,“皇上这是要对钟氏下手了?”
杨奕诚颔首。
慕延之问:“是钟老还是吏部尚书?”
杨奕诚答:“应当是吏部尚书钟大人。早前便听闻皇上已敲打过钟氏,是以朝中钟氏的权力逐渐外放,没有了先帝在位时一家独大的情况。岂不料钟氏竟暗中将手伸向兵部,还把人安插到晋王的眼皮底下。”
慕延之不由得一哂,“当今皇上大兴兵武,整日里最费心筹谋的便是这兵权军权之事。这钟尚书可真是一脚踩在了圣上的痛点之上。”
“不错。更何况西南军是仅次于西北军的大周第二军,加之晋王妃与钟氏之间的关系,钟尚书此举可谓彻底将皇上惹怒了。”
徐子瑜摇摇头,叹道:“冥顽不灵,自掘坟墓。”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慕延之问。
“待接任西南布政使的大人到任,我便撺掇他们为布政使接风,也当为徐大人送行。届时酒足饭饱后,趁其不备,再送他上路。”
慕延之有些意外。“直接灭口?”
杨奕诚点头,面露杀机。“姚锋手握兵符,是以无法直接将其拿下,只能将他骗出军营,再伺机除掉。”
徐子瑜也颇感意外,心道这京中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了。
杨奕诚低头喝茶,看着杯中的茶水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听闻此人功夫了得,故圣上派其贴身侍卫与我一同前来,为的便是万无一失。”
慕延之与徐子瑜两人闻言皆点了点头,同时都在心中思忖,这杨奕诚不知是否看出了王韦便是此前假死的李毅。
徐子瑜见杨奕诚微微皱眉,便问:“杨大人似有心事?”
“啊?”杨奕诚眼底流过一丝慌乱,“没事,没事。”
他望了慕延之一眼,道:“下官方才在想,既然侯爷也在此处,那么行动当天,侯爷是否能拨冗前来相助?”
慕延之将茶水饮尽,“好说。本侯爷如今无事一身轻,就当松松筋骨了。”
徐子瑜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延之一手拉了起来。
他掸了掸衣袍,道:“夜已深,杨大人早些歇息,我与徐大人就在隔壁,这茶,大人记得多饮一些,败败火。”
杨奕诚一脸麻木。徐子瑜则一愣,问:“我们何曾说过要在此地留宿的?”
慕延之坦然道:“本侯爷方才临时决定的。”
两人往隔壁雅间走去,徐子瑜打算开口拒绝,慕延之便凑过来轻声道:“杨奕诚那厮应当被人诓了,什么提神茶,根本没有半点效用。”
徐子瑜忙道:“怎么没有?我觉得挺好的。”
“好个鬼!”慕延之拉过徐子瑜的手按在自己身上,“这便是你说的好?”
徐子瑜大大的无语,嫌弃道:“自己整日里酒足饭饱思-淫-欲,还要怪到人家茶水头上。”
慕延之顺手关门,迫不及待把人拉进了屋。
“所以我才叫他多喝些茶,免得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两日后,新任西南布政使到了。在杨奕诚的撺掇下,姚锋,刘明远果然在城中酒楼设下宴席,为布政使接风,也为徐子瑜与慕延之饯行。
是夜席面大开,众人将雅间坐了个满满当当。李毅随行带来的羽林卫尽数在酒楼下待命,护送新任布政使过来的侍卫也是宫中羽林卫所扮,是以到场的便有十余名大内高手。
慕延之与徐子瑜到酒楼时,也着实被这阵仗惊到,心觉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拿钟氏开刀,只是为了杀一名指挥使,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杨奕诚从楼里迎了出来,见来的只有他们二人,便问:“怎么不见飞云?”
“找心上人去了,没个三五天定然不会回来。”慕延之难得没开口酸他。
“飞云已有心上人了?”杨奕诚显然有些错愕,“这,我才离开几月……”
“几月便足以发生许多事了。”慕延之甚是满意杨奕诚的反应,说道,“估摸着飞云也快回来了,届时杨大人可向他取取经,也不至于整日里形单影只的。”
杨奕诚无奈苦笑,果然这慕延之是不可能轻易便放过他的。
席间气氛活络,一派和睦,半分没有杀机四伏之感。
姚锋与刘明远今日前来,各自只带了两名随从。开席后,雅间阖上了门,楼里埋伏的羽林卫鬼魅般出现,将守在门外的随从悄然除去。
雅间内仍是一片和乐。
转眼间这酒席已然吃到尾声,一直不苟言笑的李毅突然朝慕延之敬酒。
觊着冰冷面具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慕延之一时看不出李毅此为何意。直到杨奕诚也为自己满上,招呼着:“来,侯爷,咱仨走一杯!”
想来是准备动手了。
慕延之便与他俩碰杯,一饮而尽。
席散,姚锋有些踉跄地起身。这场面话方才席上已洋洋洒洒讲了不少,此时他脑子已不甚清明,只想着回去大睡一场。
杨奕诚先一步起身扶住姚锋,笑道:“指挥使脚步蹒跚,仔细别摔了。”
姚锋拂开杨奕诚,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疏离。“叫下人来就行了,便不劳杨大人了。”说完大喊一声“来人!”
门外无人回应。姚锋顿时变脸:“果然有诈!”
他转身便要去抓席上的酒壶,李毅眼疾手快,连刀带鞘一挡,姚锋与酒壶便失之交臂。
他一改方才醉酒之态,动作敏捷,改而伸脚去勾桌旁的圆凳。杨奕诚拔刀相向,姚锋见势不妙,转身跳窗而出。
杨奕诚李毅紧跟着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