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梧仙谪

96、第九十六章 七天后

　　曾视朝政如命、天不亮便出门上朝的摄政王，居然接连几天没有参与政事！
　　这件事从宫中流传到宫外，令人啧啧称奇，一度成为整个汴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出两日，坊间又开始新一轮的说法，堂堂摄政王居然因为一介奴隶，不惜惹怒圣颜，公然违抗皇上的传召，甚至在府里七日足不出户。
　　待在府里做什么？
　　对于这个疑问，外界存在许多猜忌，但最惹人争议的有两种说法:
　　一，摄政王其实是个断袖，他爱上了这名奴隶，所以两人天天腻歪在房里做不可描述的事。
　　二，其实奴隶只是个转移大家注意力的幌子，实际上摄政王金屋藏娇。主要是由于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单身二十多年，况且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走南闯北，所以认为他在外面带回来了一位娇俏可人的异国姑娘也无可厚非，只是迫于舆论压力所以才出此策，毕竟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啊，岂有娶外族女子的道理？
　　反正不管是哪种说法，大家总有许多可以辩论的地方，给那些整日闲着没事做的人打发了不少时间。
　　这件事情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可反观王府内，仅隔了一道围墙而已，却犹豫两个世界般。
　　如果用冰与火来形容的话，那么围墙之外就是热火朝天；围墙之内呢，则冷冷清清，侍从们多少会觉得紫轩寒的举止怪异，但在陶贯的严管之下，大家兢兢业业干着自己分内之事，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因此，这件事情，自然也影响不到在床上昏睡的沈柯。

　　沈柯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天，因为发烧，他意识很迷糊，这些天的吃喝拉撒基本都是在晕头转向中度过。
　　但在印象中，他知道有一个人总在身旁照顾自己，这个人事无巨细，喂药喂食擦身换衣都是他。
　　在这个过程中，沈柯觉得自己已经熟悉了对方的触感与掌温，这种感觉能令他安心。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第七天的下午，沈柯这天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不少，他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一个柔软温热之物在自己嘴唇上轻轻磨蹭。
　　这个感觉在这些天里经常出现，虽然好奇，但那时他脑袋昏沉得很，根本没有力气去理会。
　　不过现在，这感觉撩拨得他心痒痒，因此必须看看在自己嘴巴上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可。
　　他悠悠睁开眼睛，不想眼前竟是一张放大的人脸，顿时令他浑身一颤。
　　这时，坐在床边、本倾身凑近沈柯的紫轩寒缓缓直起身，淡声道:“你醒了。”
　　沈柯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他手里一块还散发着热气的湿毛巾上，困惑道:“刚才，是什么东西碰了我嘴巴？”其实沈柯猜测，多半就是那块毛巾。
　　果不其然，紫轩寒举起毛巾朝他晃了晃:“小彤说，天气冷，生病之人的嘴唇容易干裂，用此沾水可缓解。”
　　沈柯点着头，小声嘟囔:“我就说呢，怎么老感觉嘴巴上有东西……”
　　紫轩寒将毛巾轻放回一旁的脸盆内，声音有些僵硬道:“你饿了么，我吩咐人为你端些粥来。”
　　沈柯吞了吞口水，“貌似感觉好像……不怎么饿，就是喉咙干得很，要不？”说着，沈柯的目光穿过紫轩寒身边，落在不远处桌面的茶壶上。
　　紫轩寒顺着沈柯的目光转身，顿时明白了其意思，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去倒水。
　　这期间，沈柯茫然的打量了一遍周围，知道自己正在紫轩寒房间里的玉榻上，而房内门窗关得十分严实，离榻不远处的火盆内碳火燃得正旺，所以室内温暖如春。
　　沈柯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一股清淡宜人的香味，正当他寻找味道是从何处散发出来时，紫轩寒端着杯子回来了。
　　将杯子放好在榻边矮几上，紫轩寒便要来扶沈柯起来。
　　沈柯拒绝了紫轩寒伸过来的手臂，他并不觉得自己柔弱到需要搀扶的地步，而且对于紫轩寒的照顾，总让他感到哪里不对劲，还有点尴尬，所以起床这种小事情还是不劳烦他人了吧。
　　平躺时，沈柯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当他像往常起床那样支起上身时，胸部瞬间袭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一口气，撑着榻的胳膊一软，整个上身便往榻边倒了去。
　　好在紫轩寒及时接住他，不然肯定要摔个大跟斗。
　　安全后沈柯微微喘着气，看向那坚硬的地板暗自窃喜。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此刻正以一种暧昧不明的姿势，趴在紫轩寒身上。
　　意识到这点后，沈柯连忙从紫轩寒身上支起来，他不敢看紫轩寒现在的表情，低着头尬笑道:“害，瞧我现在，弱得跟林黛玉似的。”
　　因为低头，沈柯正好看到自己敞开的衣襟下面，缠着好几层的纱布，看来被王田搞的那一顿着实伤得不轻。
　　“林黛玉，又是你哪个相好？”
　　头顶上传来紫轩寒意味不明的声音，沈柯忙道:“不不，那只是书里面的一个虚构人物，她体质弱容易生病，我只是用来比喻下现在的自……”
　　说到后面，沈柯戛然而止，困惑地想: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紫轩寒静静听着，也没说什么，十分有耐心地在沈柯后背处垫好枕头，让其背靠在上面后，然后将水杯递了过去。
　　就在沈柯喝水时，紫轩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使得他莫名紧张起来。
　　“咳咳咳！……”沈柯被这目光看得呛了水，弯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因为咳嗽时身体的颤动牵到了胸上的伤，这无疑是给伤情雪上加霜，不用照镜子沈柯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肯定扭曲得十分丑陋。
　　紫轩寒蹙眉替他轻拍后背，“又无人跟你抢，何必喝得这般急。”这话里透露着半分责备。
　　好半晌，沈柯才缓了过来。
　　他瘫靠在枕头上，没好气地瞪了紫轩寒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盯着我看，害得我浑身不自在！
　　见沈柯不说话，紫轩寒抬起手，用手背贴向他的额头。
　　但手还没贴上去，就被沈柯一把打开了。
　　“你干嘛！”沈柯脸上满是莫名其妙。
　　“探额头，这几日你都在发烧。”
　　听罢，沈柯将信将疑地伸手往自己额头上摸了两下，道:“没啊，一点也不烫。”
　　紫轩寒抿了抿嘴， “那何以你的脸这般红。”
　　“啊，你说这个……可能是刚才咳得厉害了。”
　　“喝水前，你的耳朵便红了。”
　　“……”沈柯一时间也解释不上来，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大概是，因为之前扯到了伤口？”
　　“是么？”紫轩寒淡然地望着沈柯，眼里隐约透着不相信。
　　沈柯也回望紫轩寒，因为他们距离近，即便沈柯是近视眼，却也能将紫轩寒脸上的细节看得清楚。
　　看了一会，沈柯突然“噗”地笑出来，指了指紫轩寒的脸，道:“我说，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这两大黑眼圈明显得，把你的颜值拉低了很多啊！”
　　紫轩寒抬手用指腹轻触了下眼睛下方，道:“本王从不做贼。”
　　看对方认真模样，沈柯顿时感到意兴阑珊:“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人，好生无趣。”
　　“……”
　　一时无言，沈柯百无聊赖地环顾屋内，找着飘散在空气中那股淡淡香气的源头。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便紧张地在脸上摸揉捏起来。
　　紫轩寒不解地望着他这番举动:“你在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破相，以后要是没钱，我兴许还能靠这张脸吃口饭。”沈柯开玩笑地说着，直到确定脸部没有破损伤痛之类的感觉，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当他的手往脑袋上摸时，便摸到了一头布一样的东西。
　　他的心又紧张了起来:“紫轩寒，快，快帮我拿面镜子来，看看我这脑袋怎么回事。”
　　紫轩寒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很快给沈柯带回来了一面铜镜。
　　沈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上果然缠了好几层纱布，要是在纱布里头垫点东西，那可就成了印度人戴的那种白帽子了。
　　“王田这死变态，好像我挖了他祖坟似的，下手还真重啊！”正骂着，沈柯突然抬头仰望紫轩寒，“对了，这龟孙子怎么样了，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制裁他的，让我高兴一下。”
　　紫轩寒挑眉:“你希望我怎么做？”
　　沈柯来劲了，侃侃道:“那当然是将他手脚砍断，然后扔去猪圈与猪共眠了……不行，这样说不定还会祸害了猪，毕竟猪是无辜的。”沈柯歪头想了想，继续道:“这样吧，把他扔装满水的桶里，给他也试试被水淹的滋味。还有啊，我觉得那个胳膊和腿不能直接砍那么快，得用削的，一点一点削下来，削的过程中呢，别给他昏过去，不然就没意思了。”
　　紫轩寒垂下头做沉思状，不一会儿，点头赞同道:“嗯，就按你说的。”
　　听了这话，沈柯微微一惊:“欸？你认真的？”
　　紫轩寒颔首:“当然，这不是你的心愿么？”
　　沈柯虽然只是随便耍下嘴炮，并非真的希望以这种方式折磨王田，但他知道，以紫轩寒这人的性格，这事肯定干得出来。
　　“别了别了，真的造孽，如果可以的话，随便以牙还牙一下打一顿就算了。”沈柯极力要打消紫轩寒的念头。
　　也不知道紫轩寒听没听进去，只见他唇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治他来日方长，可他身边那几个喽啰，眼下，本王绝不会客气。”
　　沈柯被这句话里的气势震慑到了，他明白紫轩寒口中的喽啰，就是那天和王田一起殴打过自己的侍从。
　　“几个意思？那几个人你打算如何？”
　　紫轩寒斜眼看着沈柯，脸上笑意褪去，换上了一副携带杀意的冷漠。
　　“他们哪只手碰了你，本王便要他哪只手，若是脚，本王便削下来，给你当玩具。”
　　沈柯呆愣在床榻上，满脑子都是自己拿着几只血淋淋的人物玩的画面，那是何等的血腥诡异。
　　等他反应过来时，紫轩寒已经站在门口了，被打开的房门外顿时刮进一股夹着细雪的寒风。
　　紫轩寒侧头对沈柯道:“既然你已无大碍，本王去处理些事，稍后会吩咐人来照顾你。”
　　说完便闪身出了门口，紧接着，是房门“嘭”地被关上的声音，以及远去的脚步声。
　　沈柯呆呆望着那两扇紧闭的木门，脸上泛起万般无奈，苦笑着自言道:“但凡给我几块珍藏的绝世宝玉玩，也比那玩意好啊……”
　　这句话紫轩寒自然听不见，沈柯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碰到还没痊愈的伤口时，疼得他咧开了嘴。
　　他没发觉，自己已经深信紫轩寒一定会，真的把王田手下那几个人的胳膊腿砍下来给自己玩。
　　更没发觉，空气中的清香，正随着的紫轩寒离开，而渐渐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