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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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毓敏书院的门房倒是比往日忙碌了不少，因为今日是帝师白书盛先生的六十寿宴。当今圣上尚是太子时受教与白先生，师生情谊颇为深厚且白先生的独女与先皇后交好，连太子殿下都要称其一声“姨母”，毓敏书院又是人才辈出，仰慕者极多。故而金陵城中的豪门望族达官贵人没有几个敢下毓敏书院脸面的，若是做了，那便是与当今圣上作对，与太子殿下作对，与近一半金陵城作对，其结果可想而知。
话说回来，此时宾客们正鱼贯而入书院，门房的小厮唱礼单入库。
“中书令府，冷暖玉棋子一副，锦缎六匹，琼州①红珊瑚一株，欧冶子大师所铸鱼肠剑一柄，红石砚一台。”
中书令柳大人的夫人乔氏昂着头带着自家儿子走入书院。
院中屋舍俨然，抄手游廊，房屋雕梁画栋。假山怪石不胜枚举，奇花异草数不胜数。院中湖水清澈，仙鹤孔雀云集，鱼翔浅底。
“夫人安好，郎君安好。请随我这边来。”院中为其引路入席的是位十七八岁的小娘子，穿着秋香色的衣裙，乌发挽成发髻，簪以一支银玉兰步摇和几只小钗。细探其样貌，鹅蛋脸，一双明亮的杏仁眼，鼻梁高挺，下巴小巧，脖颈修长，皮肤白皙粉嫩，身材略有些丰腴。清新淡雅，娉婷袅娜。
“十七娘子②有礼，我家主君曾受老先生指点，老先生六十寿诞若不是因为朝中繁忙，必定亲自来贺。还望先生莫要怪罪才是。”乔氏拉起阿瑾的手笑道。
“夫人言重了，师祖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又怎会怪罪柳大人”阿瑾略微颔首道。
乔氏点了点头，侧目去看自己儿子柳烨呆呆的神情，抿了抿嘴角。这十七娘子向来为京中贵妇人称赞，都道是儿妇的选择标准。今日她带着儿子见一见此等女子，想必日后定不会为那等不入流的女子沉沦。
“小姑姑，白致先生请你过去。”一个模样机敏的女孩过来对阿瑾行了礼，这便是阿瑾故三师兄沈呈礼的女儿沈绮云，如今已经一十三岁。沈呈礼对当今太子有半师之谊，英年早逝后太子悲痛不已，对沈绮云也百般关照。
“师父寻我有事，那夫人，郎君，我便失陪了。”阿瑾福了福身，跟着沈绮云走了。
乔氏回头便见儿子恋恋不舍的眼神，便冷哼一声，“瞧什么呢？人家早与平定侯定了亲，你可别失了礼数分寸。”
柳烨面颊微红，执礼道，“儿子明白，母亲放心。”
“师祖，师父。见过各位大人，各位夫人。”阿瑾来到了正厅明禧堂，见白书盛与好友齐崇正端坐于堂前，白致坐在挨着白书盛的下首，其余的位子上坐着许多她见过或不曾见过的官员及官家夫人，她便上前行了礼。
“阿瑾，子渊今日回来，想来也快到了，你便在此处陪我们说说话吧。”堂上的老者便是白书盛白老先生，鬓发花白，仙风道骨。
“是。”阿瑾愣了愣，应了一声，侍立在一旁。
“自子渊去西山营换防已有半年
之久了，不说阿瑾，我这个做师父的都有些想念。”白致饮了一口杯中的茶，笑吟吟地看着阿瑾。
阿瑾见疏朗温柔的师父露出狡黠的笑容时不由得含笑垂眸。她是师父在书院门口捡来的孩子，师父将她养大，吃穿用度比之师父的亲女儿路潼也不差分毫。她自是要用心学习，他日好报答师父的养育教育之恩。她天资聪颖，又肯吃苦，很快在文坛上崭露头角，赞誉颇多。
“说起来这十七丫头与平定侯倒是天定良缘，珠联璧合。”说话的是霍平康的母亲，大理寺丞霍川的夫人关氏。
“渊儿少年英雄，是大梁不可多得的人才。”齐崇捻着胡子笑道。
“哎呦呦，世叔您可真是抬举他了!”白致笑着为自己徒弟谦虚。
“说到底，还是你教的好。连疏儿那般狂放不羁的，都能到礼部谋到差事，可见是你教育有方。”齐崇很是认真的夸了夸白致。
“齐兄不要揶揄她了，小心她本事大了盖过你我!”白书盛故作紧张道。
“哈哈哈哈，白兄说笑了!江山代有才人出③，这不过是早晚的事!”齐崇饮了一口茶，笑地舒朗。
片刻间，一女子入堂，明眸皓齿，顾盼神飞，美艳动人，是十六娘子陈惜。
“师祖，齐先生，师父，宾客已至，可以入席了。”陈惜行了礼，柔声提醒道。
阿瑾搀扶着白书盛，陈惜搀扶着齐崇，众人来到院中，落了座。白书盛听着众人的祝寿词不由得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从父亲手中接过书院还在昨日。他已经活了一个甲子了，见识了大梁日益昌盛，很是欣慰。
“阿瑾，你说子渊会不会给你带礼物回来？”说话的是六郎君孟清舟，一双桃花眼含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戏弄。
“说起礼物，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六哥你送给师祖的寿礼是什么？”阿瑾自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笑问着。
孟清舟不由得摆了摆手，自嘲地说道:“姑奶奶呦，你还不知道你六哥我最是不会选贺礼的，只怕定是要被旁人比下去了!”
“用心便好，师祖向来不是在乎那虚礼的人。”四郎君霍平康如是说。
“话虽如此，六师兄不过是心中敬畏师祖，不想失了礼数。”陈惜微微抬眸，平静地说道。
九郎君齐疏与霍平康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妹妹又在维护老六，她以为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四哥，我听说嫂嫂又有了身孕，前些日子我派人送的点心可还合嫂嫂的胃口？”阿瑾问道。
霍平康点了点头，“都好，你有心了。”
阿瑾展开笑颜，“那便好。我想着我又要有小侄子或小侄女了，嫂嫂可是第一大功臣!”
“自然。”霍平康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阿瑾，你近来愈发唠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院里的管家婆。”齐疏看着貌美如花的妹妹抱怨道。
阿瑾挑了挑眉，“九哥，我瞧着齐世祖身体英朗，精神矍铄，不若你早日成婚，让老人家抱上曾孙要紧。”
“我是茶壶煮饺子，说不过你!”齐疏颇为不服气地扯下桌上一只烧鸡腿，愤愤地啃着鸡腿。
“七郎君到。”小厮的通传打断了众人的闲聊。
书院中人从来不称官职，排行第七的便只有江子渊一人。一个挺拔的身影进入院中，待众人细看来人，是位弱冠之年的儿郎。身着黧色长袍，束发以玉冠，目光灼灼，丰神俊朗，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翠竹，宁折不弯。笑时如清风和煦，不笑时如寒风烈烈。眉目间的英武浑然天成，一身浩然正气。这便是年轻有为，早早袭爵的平定侯江子渊。
“子渊拜见师祖，齐先生，师父。愿师祖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江子渊撩袍跪在白书盛面前，拱手执礼道。
“好好好!我们渊儿回来了!”白书盛眉开眼笑，亲自去搀扶江子渊。
“子渊途经滁州还带来了各位师弟师妹的贺礼，请师祖一观。”江子渊命人呈上贺礼。
白书盛不过粗粗看了一眼，转而对江子渊道：“他们都还平安康健吧？”
“是，都很好。”江子渊回答。
白书盛点了点头，自从白致有几位徒弟英年早逝后，他便格外关心小辈的身体。
这都是日后要守护大梁的，可不能有事。白书盛这样想。
自江子渊入院，宾客的恭维阿谀声便不曾停过。江子渊倒是神色淡淡，毫无波澜。倒是沈绮云听的别人口中自己的叔叔，心中不由得骄傲了起来。
江子渊坐在了阿瑾旁边的位置上，对着她温柔一笑。阿瑾顿时红了脸，低下了头。她才来得及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他瘦了不少，也有些黑了。军中艰苦，他又向来与将士同吃同住，与寻常比自是委屈了不少。
霍平康的眼神在二人面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笑。老七对他这个妹妹，是个好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众人都准备告辞，不料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张和到了。坐在白书盛身边的白致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你沉着些，他好歹是当今圣上。”白书盛沉声道。
“是。”白致低头应了一声。
张和走到白书盛面前，恭敬地行了礼，“白老先生福寿齐天，长命百岁。”
“多谢公公。”白书盛笑着点了点头，“不知可是陛下有事？”
“正是，陛下命咱家来为老先生奉上寿礼。一段上好的金丝楠木，还有几块极好的沉睡香为您安眠。”张和招呼几个小太监呈上寿礼，白书盛看了一眼，露出颇为满意的笑容。
白书盛见张和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陛下可还有事？”
“陛下宣平定侯明日入宫觐见。”张和道。
江子渊听到提到了自己，便上前一步，“我已知晓，明日必会尽早入宫，请陛下放心。”
张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如此那咱家告退了。”
“六保，送张公公。”白致唤来小厮，极不情愿地说道。
宴席过后，傍晚时分阿瑾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穿茉莉，落日余晖打在她的身上，勾勒着美丽的轮廓。
“玉儿。”江子渊从房中出来，便见到了这副美景。玉儿是阿瑾的小名，据说白致当年捡到阿瑾的时候阿瑾的襁褓里放了一块玉质极好的羊脂玉配，上面刻了一个“瑾”字。
“二哥哥。”阿瑾闻声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过去。江子渊在家中行二，阿瑾便唤他“二哥哥”，起初江子渊还觉得与把书院当家的阿瑾唤师兄没什么不同，后来越听越觉得这“二哥哥”亲密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半年如何？可有生病？诗文是否又有进益？骑射练得如何了？”江子渊问道。
阿瑾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迷糊了。
“罢了，想来是平安的，你又素是要强的性子，断不肯落后于人的。是我白操心了。”江子渊笑了笑，理了理阿瑾的碎发。
“不是，二哥哥为我操心，我很高兴。”阿瑾红着脸，含含糊糊地说道。
江子渊的笑容明亮了起来，携这阿瑾的手坐到一旁不甚显眼的藤萝旁。
“玉儿有没有想我啊？”江子渊看着阿瑾打趣问道。
阿瑾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半天憋出一句：“有的，很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