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日见莲

8、第八话

　　“恩，是的，有事情告诉你。好的，我在那里等你。”我挂断电话，等待某人的自投罗网。

　　某间废弃工厂的仓库，长出蘑菇的破旧轮胎，一脚踏上去，软绵绵的恢复它原来的样子，湿漉漉的空气有点草绿色的感觉。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统统都是假的。我热爱名牌，因为他们看上去够奢侈，仿佛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尽管其实套在身上一样的感觉，但我就是觉得他们完美。

　　日本也很美，我爱这个国家。可是东京的背后一样有它的罪与恶，一切都是密切相关，紧紧相连。

　　“和也！”

　　我回头，看见中丸穿着黑色的棉外套站在阳光里，微微有些金色的短发，白皙的皮肤，还有很特别的嘴唇，忽闪着眼睛看着我。

　　“怎么想到约在这里呢？”中丸走近我，眼神清澈。我却觉得越发模糊了。

　　“因为，七年前，我们在这里相遇。”我笑笑，一时间，竟觉得中丸失了神。

　　“你还记得啊！那个时候——”

　　“今天不谈这些了。”我垂下脑袋，感觉全身渗出细微的汗水。

　　“恩，也对，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中丸毫无心机的开始傻笑，笑得像个白痴。

　　笨蛋，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等下辈子吧。

　　“你一个人吗？”我环视了一下，好像没有带跟班。

　　“不用带人来吧？和也又不是敌人。”他反过来一副看白痴的笑容，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我抬头，凝视他的眼睛，我要看看，它说谎的时候是否依旧如此清澈。

　　“恩？知道什么了？是攻击你的人？我也有查到一些线索，你先说吧。”

　　“攻击我的人，恐怕不止是东阁的田中圣吧。”他的眼神有闪过一些什么，可惜依旧无法看清。

　　“和也，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被抓了，又被放了而已。”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如此。

　　“那么，你有没有看清抓你的人的模样？”

　　“没，没有。我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机会。”我摇头，“中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会背叛我吗？

　　我想问这个问题，想知道，到底会不会。

　　“什么问题？”

　　“你——”

　　“两位好啊！”

　　锦户亮就这样出现在我和中丸的面前，像个小丑一样摘去头上的帽子，依旧歪着嘴角邪气的笑。

　　锦户亮这个混蛋竟然趁我没打出信号之前就动手！我还没问完呢！

　　几个人包围过来，还有那个田中圣，冷冷地望向我们。

　　中丸几乎是用冲的挡在我的面前，我诧异的注视着他的背影，这个在我十二岁开始就一直保护我的人。

　　“竟然被跟踪了，可恶！”中丸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咒骂。

　　“左手，右手都在这里，让我来看看你们的能耐吧。”田中圣的话语一点起伏都没有，这个人有没有感情呢。

　　两个小偻偻朝我们逼近，中丸毫不留情的飞身应敌，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其中一个已经被他放倒在地上。我知道中丸的身手一向都很好，比起完全靠技巧取胜的我，他在力量方面更胜一畴。刚加入西阁那会，若不是有他一直保护我，我早就被其他人淘汰出局了。

　　“中丸！”我叫了一声，快逃吧......

　　“和也，你想办法快点走！”中丸回头交代，我，我能走吗？

　　“一个也跑不了。”锦户亮上前，我下意识的想反抗，他轻轻吐出一句，“别忘了今天是来干吗的！”

　　我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就这样轻易被他捉住。

　　锦户的手枪生生的顶在我的太阳穴上，我已经无法思考了，就这样木木的看着中丸不再反击，就这样木木的看着中丸跪了下来，就这样木木的看着中丸被他们绑起来带走，然后，锦户亮看着开走的小货车，放开我，怪怪的看着我。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容易心软。”

　　然后他也走了。

　　黄昏了，起风了，好冷。我瑟缩在冷风里，夕阳在我背后照射出一条斜斜的影子，踩着自己脚步的影子走，然后任凭头发遮挡住视线。

　　我做错了吗？

　　如果没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在哭？

　　“丸子——”

　　他曾经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替我挡掉所有的一切，当我任意妄为的时候，他会宠溺的摸我的脑袋；当我被责罚的时候，他会跑过来陪我一起受罚；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他在我身边安慰我,......记忆，什么时候变的那么蒙胧，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晰？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

　　回家了。

　　仁，仁，我满屋子的找着仁。

　　“仁！仁！”

　　“啪哒——”厨房里传来锅盖落在地上的声响，我的仁在那里吗？

　　“小龟，我在啦！”仁拿着锅铲走过来，“小龟你怎么啦？”

　　我知道我已经软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他，仁被我吓到了，扔了锅铲过来抱我，一个劲的对我说没事了没事了。

　　“不要——不要！”我流着眼泪搂着仁的腰，仁，怎么办，我可能害死了中丸，可能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好的，不要！”仁用力的重复我的话，这个笨蛋在说什么啊，一想到这个，我更难过，眼泪鼻涕蹭在他的围裙上，可是又想到这围裙是仁顶顶喜欢的向日葵图案，这样一来肯定要被骂了，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小龟小龟，不要哭了啊，到底怎么了？”

　　“我大概做错了一件事——”

　　“是这样吗？那就尽力弥补吧？没关系啊，人总会做错事情的，不要紧的！”

　　“如果无法弥补呢？”我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仁。

　　“那——那就忏悔吧！”仁好笑的擦去我的眼泪，我知道我没什么形象了。

　　“忏悔有用吗？”

　　“有用！”回答得那么肯定，难道你忏悔过吗？

　　“所以啊，小龟，不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忘掉它！”仁吻了一下我的嘴唇，忘掉？我......好像已经忘掉太多重要的东西了......

　　我不记得后来仁安慰着安慰着怎么就安慰到床上去了，更严重的是这次变成他吃掉我了，后来他偷偷的跟我说当时我哭得一副很小受的模样，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被我狠狠的踹飞了！不过，我感谢上帝，至少还有仁陪着我。

　　春天始终还是欲走不走的样子，阴魂不散，不过这场春雷是不是意味着夏天的势力又强了一点？

　　下雨了，下雨了，又下雨了，拜托不要台风啊。

　　“嘟——”手机震了一下，我翻开，是一条短消息。

　　“合作愉快。要收尸的话，去a港。”

　　手机滑掉了，大概是今天早上吃什么的时候太油腻没洗干净，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吃过什么了，可是你看，又滑掉了，要摔坏了！这手机我可买了没多久啊！

　　“小龟！山p来找你了！”仁推开房门，瞪大了眼睛看我，“他们说，他们说，中丸雄一的尸体，被找到了。”

　　警视厅。

　　“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一个男人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我不敢上去看，草野博纪和上田龙也都凑上去看，p站在我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听见小草深吸一口气，垂着眼睛说：“是的，是中丸雄一。”

　　然后一颗心哐啷就掉了下去。

　　“死者是今天凌晨被发现在码头的，在死前受到了残酷的折磨，我们在他全身大约找到了十几处的刀伤以及难计其数的其他伤痕，因此我们认定这是一起恶性谋杀案，接下来我们将为各位做一下口供，只是例行公事。”我不明白那个“只是例行公事”的涵义，我只知道，锦户亮报仇了，田中圣也报仇了，他们真的杀了中丸。

　　做笔录的时候无非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和死者的关系，比如死者是否有什么仇人，又比如死者被杀的时候在干吗的问题。我做完笔录就想回去了，小草叫住了我。

　　“龟梨前辈。”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有话要对你说。”

　　“啊，恩。好的。”

　　“前辈，”小草撑起伞，漆黑的夜，淅沥的雨，熟悉的景象，只是大概物是人非了。

　　“恩。”我模糊的应对。

　　“前辈大概不知道，中丸前辈一直都喜欢着您。”

　　我愣了一下，站定：“别开这样的玩笑。”

　　“前辈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是无比认真的语气。

　　“中丸前辈说过，前辈是他一直都想要保护的人。”

　　保护......吗？好像自己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呵呵呵呵，我走出小草的伞，这样的夜，谁说是真的呢？

　　“还有一件事，前辈，中丸前辈一直觉得很抱歉的事，他却没有保护好你，他说为了一件他想一死为您谢罪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中丸前辈说那件事事后知道的，他甚至想要——想要杀了那个人。”小草的声音轻柔而如磐石般历历烙在我心上，那件事情，无非是那个晚上的事情，中丸果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锦户亮，你骗的我好惨啊！我竟然真的会相信你，哈哈哈哈，到最后原来我是真正的笨蛋！

　　这才是，隐藏在表面下的事实真相吗？

　　好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