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德妃 ...
-
承乾殿乃平安朝帝王正居，除却当晚侍寝，后宫嫔妃极少被允许踏入此殿。
皇后拿着册子慢慢走向承乾殿，自五日前天澈帝在凤环宫中设宴，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据说天澈帝彻夜不停处理水患问题，这几日昼夜商谈，沈扩也于昨日启程前往黄河流域。明日便是秀女殿选，需帝王帝后钦点。二十名在选秀女选十人充后宫小主，其余十人或充为女官或由皇帝指婚皇亲世家子弟。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后躬身行礼。
“免”天澈帝落下一子“皇后过来，与朕下完这一局”
皇后起身坐于塌上，细细看着棋局，天澈帝一人自对，这棋到也下的精彩。皇后执起白子落下，她棋艺勉强，但有个特点，与她对弈之局，在极短时间内必能收盘。果不出二十子，皇后放下白子“皇上嬴了”
“你的棋艺到是一点都没有变”天澈帝笑道，慢慢收着棋子“册子朕也无需再看，皇后与朕默契，明日直接给予封号便是”
“诺”皇后收回册子，想起身告辞。
“今晚宿在承乾殿吧，除去朕刚登基那年，皇后怕是多年未在承乾殿留宿”天澈帝靠上垫子，直直盯着皇后。
“今晚并非臣妾的侍寝之日”皇后对留宿承乾殿有种发自内心的抵触和厌恶。当年天澈帝刚登基为帝，他们尚是新婚燕尔，夫妻情浓，时常在承乾殿中同宿。直至一日无意间在偏殿中窥见天澈帝招幸其他宫妃她便再也不肯留宿承乾殿。
天澈帝到也没有勉强，只沉声道 “明日殿选的事情，皇后仔细说于朕听吧”
皇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天澈帝的打算，只是，这便是她不可拒绝。
天澈帝满意的看着皇后重新坐于矮榻，吩咐传膳，今日提早用膳，他与皇后尚有正事需整夜商谈。
王全在外唤起，见天澈帝着了里衣已在镜前等候更衣，而皇后却稍显狼狈的从白玉池中起身，立马吩咐小内侍去请皇后贴身婢女来伺候。
天澈帝整理了衣容，戴上冕旒这才从容不迫的走向外。
“娘娘，软轿已在外候着”海棠从外匆匆走来。
皇后只着了里衣，头发尚未干透，披了斗篷便快速离去，今日是殿选，她本该三更起，被天澈帝一折腾，已错过两个时辰，回宫梳洗穿戴要加紧。
当日，皇城内众人只见素来沉稳的皇后带着一群宫人稍显狼狈而急促的起驾回宫。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王全略微尖锐的声音在储秀宫内响起。
天澈帝看了眼殿中秀女，兴致缺缺，修长的身形略侧靠于御座上，俊雅的面容隐隐透着君王的无上尊贵与霸气。皇后坐于右首凤椅，浅笑盈盈，但笑意却未到达眼底，本是柔婉的面容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这便是平安朝至尊的一对夫妻，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确实符合了百姓心目中帝王帝后的最初幻想。他们的君王年轻俊美并且勤政爱民，智慧非常。他们的皇后端庄秀丽并且贤德聪慧，威严不可质疑。
天澈帝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开始最后殿试。
“京兆尹之女韩莹”王全展开卷轴，报上第一个殿试的秀女。
“诺”一着莹白色儒裙女子出列，清水出芙蓉便是这般模样吧。众嫔妃心中自有掂量，这一回的秀女面容姣好，才华非常，家世又极为突出，几位地位嫔人不禁有些担心，天澈帝子女多为高位妃嫔所出，若说例外，便只有二皇子霍绛景为才人所出，但如今却过继于皇后膝下，身份尊贵不少。宫中女子若没有君王的宠爱庇佑，便是指望自己老有所依，若即位君王仁德，放她们与所生子女去往封地居住，也就算圆满。只是如今膝下无儿，君王宠爱又遥不可即，这辈子怕是没什么盼头。
韩莹款步走向殿内的琴架旁，她善音律。
曲罢，天澈帝并未表示过大的兴致，王全观察了主子的神色，展开卷轴继续唱道“广陵萧氏”
最终二十名秀女，只五人充入后宫为主，五人指婚宗亲世家子，余十人充为内廷女官。
天澈帝封完新晋嫔人便接到八百里加急上奏，与皇后嘱咐片刻后便快步离去。
储秀宫内众妃仔细打量着新晋女子，考虑着如何与之交好，这五名秀女除却本身姿色才华不俗，背后的母族也引人侧目，天澈帝此番大张旗鼓的纳妃，让朝野部分臣工蠢蠢欲动。
“众位妹妹劳累一日，先歇息一会，晚上本宫凤环宫内设宴”皇后温和笑道。
“诺”众女谢恩。
皇后带上侍女内官离去，却没来由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紧紧跟随于她。她转过身想找寻目光的主人，却只看到跪了一地恭送谢恩的宫人。
秀女大选结束后便是中秋之日，由于太后中秋过后离宫修养，这一次的中秋办的格外隆重。
皇后这几日甚是忙碌，直到中秋当日才有喘息时间。只是，才卧于软塌上想小憩片刻，便见小船乳母惊慌失措的跌跌撞撞跑向自己。
“娘。。。娘娘，王姬，王姬不见了”乳母带着哭腔，王姬喜欢与宫人玩躲猫猫嬉戏玩耍，今日，她已找了两个时辰，翻遍整座凤环宫也不见王姬身影，这才开始惊慌，如今只能禀报皇后。
“怎么回事”皇后猛然站起身，却由于疲劳一阵晕眩感袭来，海棠忙扶住她。
皇后轻轻推开她“怎么回事”
“启禀娘娘，每日奴婢与王姬总是在这些时辰做躲猫猫，但一个时辰后无论是否找到王姬，王姬总回在院中等奴婢，只是今日，两个多时辰过去，王姬还未到院中，奴婢这才发觉不对，来禀报娘娘，娘娘请责罚”
皇后冷静下焦虑的心“起来吧，你带上人，去王姬平日会去的地方多找找，海棠，你往凤环宫外找找，小船调皮，说不定出了凤环宫，还有，先不用禀报陛下”
“诺”
说完话，皇后一阵乏力，慢慢坐上软塌。今日是中秋，自己之前便觉今日定会生出些事端，没想到居然是对着小船的。只是宫内谁会对小船上了这心。皇后仔细盘算着谁会是这有心人。
昨日送走四皇子，谢琉璃却比以往冷静上不少，意外没有与她大吵大闹。
淑妃由着秀女大选的风波，那一记闷亏吃的她心有不甘也着实气闷。
还有那日那道奇怪的目光，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看着她而且近在咫尺她却未能察觉。
皇后思索这一切的可能，越想便越心烦气躁，她隐隐有不安感，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却苦笑挥开他，不可能。
凤环宫内皇后寒着脸站在厅堂中央，冷冷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屋内是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满地狼籍。
“一群废物”皇后快步走向外，辰薇不在宫内，母女连心，自己心中不安感骤增，此刻已是心乱如麻。
“娘娘，四处都找过了，没发现王姬”海棠跑向皇后“要不要禀告陛下”
“不用”皇后停下脚步，望着西北方向，快速走去，西北偏远是宫内冷宫之处。
清风宫乃历代帝王冷宫之处，里面住着宫内最凄凉并且传奇的女子，她们疯疯癫癫，总是回忆在昔日的宠爱之内。
天澈帝年间，至今已有三名打入冷宫之嫔妃，其中便有天澈帝德妃，当朝大儒王愈之女王画嫣。
皇后挥退左右，轻轻推开眼前积灰无数的破落木门。
往事如烟，如走马过驹，阿渔，为何你我竟是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可怜可悲。
“阿茶，你终于肯来见我”幽幽的声音在室内格外的清冷。绿衣长袍的女子背对着她，一头青丝落在绿袍上却有诡异的妖娆。昏暗的内室里只有窗缝中透过少许光亮，长年未开启的宫室一阵腐朽，霉味越加浓厚。
“阿渔”皇后声音有丝哽咽，阿渔，为何我们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们都以为我疯了，我怎么会疯，没有等到我的阿茶，我又怎么会疯”绿衣女子转过身，依然是当年绝美的容颜，巧夺天工的精致五官，让见到她之人无一不神魂颠倒，当年的京都第一美人又怎比得上阿渔的三分之一。只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脸色苍白无比，身形干枯，如今的模样更像是从地府里逃离的妖娆鬼魅。
皇后并未答话，心房一阵阵绞痛，她与阿渔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堪比孪生姐妹，焦孟不离，时间久了，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感觉。如今的心如刀割，便是眼前之人的感伤。
“阿茶，我盼了你那么多年，你感觉到我的欣喜了吗”阿渔凄然一笑，忽然声音转厉“为何要抛弃我，为何要抛弃我，我们不是说好了从此焦孟不离，生生世世，为何要抛弃我，为何要食言，为何要食言。。。。。。。。”
皇后走向前“阿渔，把小船还给我，求你，她是我的命”
阿渔猛然转身“你只是为了来找你的女儿”言罢表情越发狰狞，最后歇斯底里叫道“她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你再也见不到她，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阿渔，我知道你会帮我护着小船，你会保护我们的女儿，她是我们的，我们一起拥有的”皇后拉住她的手臂，只是阿渔过分突出的骨头刺的她生疼生疼。
“阿茶，来，我们好好说会话”阿渔忽然平静起来。转身拉着皇后坐于床畔。
月色已暗，宫内开始喧闹，从内宫东侧传来阵阵欢悦声，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中秋晚宴。
“姑姑，海棠姑姑，皇上往这边来了”小内室东哥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见了海棠守在门外，如同见了救星。方才天澈帝到达凤环宫却未见皇后，他才将始末说明言，天澈帝勃然大怒，如今正往冷宫处所前来。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海棠转身敲门道，却未听得里面有任何声响。海棠慌忙推开房门，阿渔小姐如今的情况，让她不得不有所顾虑。
只是推门而入的境况却让她浑身发冷。
皇后抱着阿渔跪坐于地，阿渔唇色发紫，脸上却有真心的笑意，地上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也染红了原本平静的心。
“阿茶，我们回家好不好，回苏州，我们去采茶，去。。去太湖泛舟”阿渔轻声道。
“恩，我们回家，我们一定会回家”皇后轻声哄着。
“回。。。回家。。。了”阿渔笑的轻松，这才心甘情愿闭上双眼。
“阿渔，如果天下有悔药，我定不会犹豫，宁愿倾尽所有换一颗丹药”
“阿渔，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去采茶，如今别院山头的茶花开的放肆”
“阿渔，我们错过了太湖的鲜鱼，但是太湖上泛舟却正是时候”
“阿渔，老天一定是在惩罚我，所以将我的儿子送去给你赔罪”
“阿渔，我知道错了，错的离谱”
“。。。。”
天澈帝看到的便是皇后神情恍惚，念念叨叨的场面。
“素心”天澈帝拥住皇后“放开她吧，朕答应你，一定厚葬德妃”
皇后转眼看着他“皇上，让阿渔回家吧，回苏州，臣妾答应过她”虽然德妃被打入冷宫，但这么多年，天澈帝却并未撤去她的妃位，妃子回祖居厚葬，这于礼不合。
“朕答应你”天澈帝看了眼皇后怀中的女子。
“谢皇上”皇后笑了笑。
“海棠，你留下陪着阿渔小姐，她怕黑”皇后放下怀中女子“给她沐浴，她最爱干净”
“诺，奴。。。奴婢会好好照顾阿渔小姐”海棠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皇后点了点头，走向床前，抱起尚是好眠的小船“走吧，本宫换身衣裳，莫要误了今晚的中秋。”
中秋华丽而隆重，天家宗亲世家大臣悉数到场，这更像是太后离行前的饯别，明明是团员的日子，却在哭哭啼啼中结束。
夜深，宫内才结束筵席，皇后卸下一身繁重的礼服，一阵晕眩，便昏了过去。
……………………………………………………………………………………………………………
（我是..............的分割线）
“阿渔，这玉茶花你我本一人一件，如今，我的也给你”皇后一身青衣，看着棺木中安详的容颜。
忽然，皇后俯下身，轻轻啄了下女子的红唇“你说过下辈子要用这个来相认，如今我还给你，生生世世，我们不要再见”
“送阿渔回家吧”皇后对着海棠道，海棠一身素衣，这送灵的事，是她开口求来的。
海棠躬身行礼“阿渔小姐，我们回家吧，海棠送你回家”
望着远去的队伍，皇后不禁跪地失声痛哭起来，阿渔，我毁了你一辈子，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要各不相干，这是我的罪。
皇后站起身，慢慢走回凤环宫，这一路，她走的太辛苦太辛苦，她悔，她恨不能有重来，如果当年没有入宫，今日又如何落到此般。
孽之初，她便不该随父亲入京都。
八年前的那场北伐，让她父亲真正的扬名万世，成为继沈家太祖后平安朝的第二个异姓封王。她也随着军队，一同入京。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德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