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传闻（森太）》chainini

2、第 2 章

　　第二章
　　森鸥外是在一个雨天的家门口捡到太宰治的。
　　那时候他还没搬家，诊所后连着的破旧小平房便是他和爱丽丝的安身之处。不完全是因为贫穷，森鸥外在朋友和病人的旁敲侧击下轻描淡写，既方便上班又节省和房东掰扯的精力，这里哪里不好呢。而实际上，还是有不方便的时候的，譬如现在。
　　森鸥外侧弯着腰，一手提着蛋糕袋子，一手拎着陌生男孩的领子把人从泥里捞起来，心里在骂人。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他特意冒着大雨也要绕过诊所正门兜了个圈才回家，不就是为了躲过不长眼要躺在他面前装死的病人吗。结果那群眼熟的彪形大汉们是眼不见为净了，自己家门口方方正正地便瘫了个要把自己埋在泥里窒息死亡的野生猫崽。
　　医生叹了口气，觉得这可能就是命。他的苦力命。
　　“爱丽丝。” 他皱着眉看出现在门口的粉色身影，想让人回屋别被雨淋到，又清楚意识到再不来个人帮忙，自己被淋湿不要紧，好不容易大老远跑去买的甜品就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全泡汤了。“撑好伞过来把你的下午茶先拿进屋。”
　　女孩接过了袋子，站在水洼旁，没有动。她好奇地张望着被腾出双手的森鸥外搂住泥人，毫不温柔的男人正粗鲁地用袖子给人擦脸，仿佛要看清相貌才能知晓是否获取进屋的资格。
　　所幸露出来的是半张还算清秀的脸庞。森鸥外将将把人呼吸通道旁的污泥都弄干净后，就站起来要抱进屋。爱丽丝跟在一边，身高缘故，她知道再怎么分享雨伞也没法再替森鸥外遮挡，便慢悠悠地踩着水玩。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男人叹了口气，他把怀里的人扔到角落那一摞待洗床单上，便招招手让玩得尽兴的女孩来到身旁。
　　对爱丽丝他从来都是没脾气的，昨晚刚洗的毛巾还没晾干净。森鸥外便脱去泥泞湿透的外袍，洗干净双手，从衣柜里翻出件柔软的衬衫给女孩擦被溅湿的几缕头发。他的脸上还沾着点污迹。爱丽丝乖巧地任他摆弄，只在被拽疼时有点生气地掐掐成年人的手臂。
　　而太宰治睁眼时，看到的便是金发女孩踮着脚给森鸥外拭去下巴泥点的一幕。

　　男孩的身上颇多伤口。
　　草草缠在肩背的绷带脏得森鸥外一个还算合格的医生惨不忍睹，他想像平时对特殊病人一般暴力解开，但在看到半黄半黑的纱布下隐隐的红色印迹，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力度。心软啊心软，他无奈地又瞅了眼病人那被爱丽丝亲自擦干净的干净容貌，手腕的力又卸掉三成。
　　都是些被水泡得泛白的刀伤，他将男孩嘴里的体温计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39.8摄氏度，高烧。
　　“我可不想救个傻子，半点医药费都讨不回来…” 森鸥外碎碎念地抱怨道，手上清创的动作倒是利落得很。没有感受到多余的疼痛，太宰的睫毛动了动，他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听到男人继续说道，“好啦，既然醒了就给我坐起来，接下来的位置我可没力气继续搬你了。”
　　太宰没有动。他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换上一身新白衣的男人。
　　森鸥外从不会因为他人的直视而感到不自在，他包扎好了伤患手臂最后一个伤口便好整以暇地靠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回望安静的太宰治。
　　又过了将近两分钟，在森鸥外忍不住要掏口袋抽上今天第一根烟时，太宰突然笑了起来。是还没经历过复杂世事的少年才能拥有的笑容，嘴角上扬，眉眼弯弯，他的眼睛很亮，便衬得本就好看的脸更亮堂起来。
　　但森鸥外看着难受，二十来岁还在奔三的独立医生并没有数年后那么会体谅病人，或者说假装体谅病人。他也就直接开口道：“不想笑就别笑，你笑得一点都不好看啊。”
　　他的温柔体现在没有直接说难看，但话语里的了然和不到眼底的笑足以让太宰僵了僵身子。他缓慢把嘴角往下拉，但依旧称得上算是个笑。看得出来是个家教很好，或者说很能忍耐的孩子，森鸥外饶有兴致地等着少年接下来的反应。
　　太宰扯出了和对面人一模一样的皮笑肉不笑：“森医生。” 他瞄了眼桌上搁着的名牌，慢慢问候道。
　　“太客套了，” 森鸥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我可爱的弟弟。”

　　从未谋面的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森鸥外在没能阻止爱丽丝用蕾丝袖摆给人擦脸的五秒后，终于意识到自看到那团身影时便从骨缝从血液沸腾起来的微小气泡源于何处。他想起新年时在神社抽的签，“切须回旧路”，旧路啊。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他信命。大多数人的命数是被写在脸上的，只稍一眼就可知前半生后半生能否凑出个还算规整的圆。他远远地看过血缘上的父亲搂住太宰的母亲，不知是第几任的真爱低垂着头，脖颈的弧度是薄薄弯月。
　　“倒是和我一样，在那养了几年，还是不像他。”
　　但他不认命。被圈养的羊群能混进狼崽，走丢的羚羊跳跃山崖。森鸥外看着太宰治露出警惕的神色，有些怀念。再愚钝的孩子在本家生活个两三月总能学会给自己的领地标记气味，一旦有来客便会龇牙咧嘴地发出威慑。学不会的于人间不复存在，学会的却拿这苦痛耀武扬威。而太宰治这般内敛谨慎的攻势，森鸥外猜测，估摸在本家过得不太好，但也只有这样的人，现在可以出现在他眼前。
　　而且，从听到这几句话时，少年迷茫眼神与身体不自觉前倾的反应中，森鸥外还获得了另一个信息，在此刻尤为重要。“是令堂带你来这的吧，” 他肯定地说道，“你并不完全了解发生着什么。”
　　“如果你是指她临终前交代让我至少看一眼的姘头突然变成离家出走的大少爷这件事。” 太宰还在发着烧，无法运转腾腾冒烟的脑袋让他的记忆如堵塞的沙漏，头疼的人便无法抑制不管不顾的冲动。更何况他嘲讽的本事是堪比容貌，溶于血的天赋。
　　森鸥外却不如他预料中的愤怒，男人只是摆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快速转头看了眼哼着歌沉迷美食的爱丽丝。“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医生先是假惺惺地表示关心，接下来加重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警告：“但少年，话可别乱说，我只喜欢女孩，有一定年龄上限的女孩哦。”
　　太宰没再掩去眼里的冷漠，嫌恶地撇了撇嘴。
　　“我现在倒是更确定你不是自愿来求医的，” 森鸥外暗示病患注意对待恩人的态度，“不过，不管是为了遗愿还是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森鸥外耐心地等待着太宰的回应，直到人不情不愿地说出“太宰治”的名字。
　　“太宰君最近就留在这里吧，我到底是承过她的情。”

作者有话说

　　开始雷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