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传说》琼葩

10、孤女弯弯

　　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休息，三分之二的时间赶路，错过宿头是很正常的事，幸好阿南很能干，不管是在荒郊野外还是破庙废宅都能把吃喝打点妥帖，凌欢欢知道救人如救火，越靠近通州，送信的鸽子来往得越密切，程仲渊和阿南的眉头越皱越紧，凌欢欢也越来越安静，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她照顾好自己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帮忙了。
　　进了辰州，开始下雨，凌欢欢听程仲渊说起通州时疫与通州水灾有关，三人连人带马冒雨前进，可是到了辰州靠南的星辰镇时，大雨磅礴，无法前行，三人无奈到辰州的道观落脚，才知道通州时疫已经扩散到辰州，而且此病似乎有一段日子的潜伏期，星辰镇已有数人发病，目前正在道观救治，可是星辰镇的大夫束手无策，程仲渊师徒的到来，倒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程仲渊一下马车就往病房那赶，阿南紧跟其后，回头看见凌欢欢跟着自己，忙阻拦道：“欢欢，我让人带你去换衣裳休息，这时疫不是好玩的，会传染，你离病人远一点。”
　　凌欢欢乖巧点头：“你跟程师父也小心一点。”
　　“放心吧。你好好待着别乱跑，我跟师父忙完了就去陪你，你千万别乱跑。”阿南郑重嘱咐，回头交待小道士安排她去休息。
　　一路行来，三人偶尔会在道观投宿，她才知道程仲渊的名声地位如何：这一路上所投宿的道观里，从上到下大小道士对程仲渊尊敬无比，连带阿南和凌欢欢都得到热情招待，到了星辰镇，虽然观里上下都因为时疫的关系忙得不可开交，可还是有弟子很细心的给凌欢欢准备了热水和茶点。
　　凌欢欢本着“不添乱就是帮忙”的原则，痛快的洗了个澡——这一路上不能好好洗澡可真是憋死她了，吃了热乎乎的茶点倒头就睡，醒过来时看天色已经黄昏。
　　她起了床，走出房门时看到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姑娘迎了上来：“凌姐姐醒了？阿南师兄交待说让我来照顾你，你可要热水洗脸？”
　　凌欢欢失笑：“你叫什么？这么小怎么照顾人呢？你阿南师兄在哪里？”
　　小姑娘长了张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我叫弯弯，就是因为年纪小师兄才把我从病房里赶了出来，不过程师叔跟弯弯说照顾好凌姐姐也很重要。程师叔和阿南师兄还在照顾病人，他们说晚膳时会叫姐姐一起吃饭。”小姑娘脆生生的回答，说话清晰而条理清楚，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原来是嫌弃她们两来着！凌欢欢好笑，牵起她的手，发现这个小姑娘本应该软软的手已经长了一层薄茧，才知道这个小姑娘来照顾自己此言非虚，她心中一软，叹口气道：“弯弯还小呢，姐姐跟你互相照顾吧。”
　　弯弯轻轻的笑：“那弯弯先帮姐姐把头发梳起来，我会梳双环髻呢。”
　　那个死阿南不是把她不会梳头发的事情到处宣扬吧？凌欢欢暗暗咬牙，牵着弯弯回屋。其实凌欢欢这么想就冤枉阿南了，阿南安顿了她就赶去病房了，谁知病房里待着这个小丫头非要在那帮忙顺便观摩见习，可弯弯实在太小，他们担心她染上时疫就哄了她来照顾凌欢欢——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凌欢欢孤单，把这小丫头送过来做伴倒是叫他们师徒两放心，进了病房师徒两就忙得团团转，哪里有功夫去跟小丫头去揭她的短？实是大齐的风俗是女子皆梳髻，少女髻下结辫或散发，妇人头发全部梳起，发型的式样精巧而复杂，没人像她这样头发简单扎两麻花辫的，故此弯弯一见她的麻花辫，就要帮她把头发盘起来。
　　弯弯年纪虽小，手却很巧，三下五除二把凌欢欢的头发分成三股，上边两股挽成髻，下边一股梳成辫子，终于结束了凌欢欢到了这里天天梳麻花辫的悲惨历史。凌欢欢翻出阿南给她买的钗环——这些是集日那天买的，收拾东西时顺手带了出来，这会正好用上，找了两朵珠花戴上，再挑了两支坠着小铃铛的珠花递给弯弯：“弯弯给你，喜不喜欢？”
　　弯弯看了看，却没接过，摇头说：“谢谢姐姐，不过娘说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
　　“姐姐不是随便给你的，你收了姐姐的礼物，再教姐姐怎么梳髻，这个就当姐姐的学费，好不好？”凌欢欢轻轻把发钗插到的头发上，弯弯也梳了着双环髻，配着这两朵坠着小铃铛的珠花相当可爱。
　　弯弯甩甩头，铃铛清脆作响，小姑娘兴奋的笑开了花：“谢谢姐姐，我现在就教姐姐梳头。”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凌欢欢轻笑，阻止了弯弯要拆她发髻的小手：“明儿再教吧，今儿天晚了，弯弯还不回家么？”
　　弯弯小脸一垮，脸上的可爱笑容荡然无存：“这里就是弯弯的家。”原来弯弯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在星辰镇艰苦过活，后来母亲生病过世，弯弯得到观里收留，学做医女，算是观里的俗家弟子。道观的弟子一部分是收留的孤儿，也有一部分是立志学医的杏林子弟，但都是男儿居多，大齐的风气亦如中国古代，男主外女主内，像弯弯这样学做医女的为数不多。
　　凌欢欢到这里十几天了，已经知道这里的道观几乎就是大型连锁的福利医疗机构及医学人才培养机构，收留独孤老弱病残，收留的人可以自愿出家，也可算作俗家弟子，这些人有能力工作的充作杂役，平日子种植药材，照顾病人，混口饭吃平安到老，年纪小的教给医术，成年后可离开另立门户，也可留在观里帮人看诊，或者服从调任到有需要的地方替人看诊，好比这次通州时疫，几乎召集了整个大齐以程仲渊为首的道观出身而小有名气的大夫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