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鲤》花不相思

36、第 36 章

　　出了金州城，马跑了许久，到了一处密林，林辰泽三人才停了下来，林辰泽捂着心口直接趴在了马背上。
　　“又发作了？”李宗苹忧问。
　　“太痛了……”林辰泽再一次体会到了锥心之痛。
　　这附近荒郊野外，李宗苹只得把林辰泽接下马，而后在路边的草丛里休息，“你身上怎会有那么多蛊虫？！”
　　“也就两只吧……”林辰泽喘了一口气，这痛是一阵一阵的，熬过一阵便好。幸好这几日，阜青阳大约是忌讳了，没再和林辰泽同睡一屋，甚至也少来找他，再加上朝明帮忙遮掩，因此林辰泽才骗了过去。
　　“这回不得不引蛊了，”李宗苹叹息，“噬心蛊可是我养过的最厉害的蛊，没想到竟在你身上。”
　　“也不知……是谁下蛊给我的……”
　　李宗苹知道是谁，他养的蛊，卖给了谁，他自然知道，不过这买卖之事本就要保密，他不能说出来，“这蛊我还以为是自己跑了，没想到竟是被人偷走，若它自己跑，活不了多久，蛊虫离不开人体，离开也得用特殊药液养着。想来定是被人偷了，也不知是何人。”
　　“食伤蛊也不知去哪了。”林辰泽还有心思考虑其他问题。
　　“据我推测，食伤蛊吃完你的伤，便去招惹了噬心蛊，可惜反被噬心蛊吃了。”
　　“你确定？”
　　“你胸口的深色红点告诉我的，我便是通过那红点来确定它是噬心蛊，正常来说，噬心蛊若是清醒，必定直接吃了你的心，可它一直好好待在你体内，想来是沉睡着的，却被食伤蛊惊醒了，”李宗苹缓缓解释，“我曾把它扔到一具满是蛊虫的尸体内，它竟没吃心，而是先吃了别的蛊虫，吃的蛊虫越多，心口的红点越大。”
　　“我是否该感谢食伤蛊？”
　　“……吃了食伤蛊，它大约半个月都不会伤你，我们尽早引蛊吧。”
　　“能养出这些蛊，你太厉害了，你才是蛊王。”林辰泽佩服。
　　“这些蛊毕竟难养，我平时也只养些食伤蛊、昏睡蛊之类的。”
　　“离你说的院子还有多久？”林辰泽熬过了剧痛。
　　“是我们家特意开辟的一处药谷，大约还要骑马半日。”李宗苹拿出帕子递给林辰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再上路。”
　　“有人在跟着我们。”朝明轻声说道。
　　林辰泽挑眉，“在哪？他是否能听得见我们说话？”
　　“太远，不能。”
　　“能看出是谁吗？”李宗苹也压低声音。
　　朝明迟疑了下，“是少爷派来的人。”
　　“……你们少爷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啊？”林辰泽擦了汗，吁了一口气，“能把他请来吗？让他做同谋，毕竟我离开对你们少爷是好事。”
　　“他很愚忠，可能劝不动。”
　　“劝不动，那就没办法了，”林辰泽从草地上站起身，他猜到是谁了，“走吧，到了人多的地方，再甩开他。”
　　“可你还要放血。”李宗苹他们也起身。
　　“朝明你武功不错吧？到时你去和他打架，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朝明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少爷好。
　　到了李宗苹所说的药谷，林辰泽才明白他们李家为何专门在这里建了个院子，这是某座大山附近，有一块小平地，还有一个湖，那平地里种的都是各种药草，想必那山上也有很多药草吧。
　　“天色已晚，我们先休整一番，明日再引蛊吧。”李宗苹提议。
　　“好。”林辰泽点头，一个晚上而已，他又不是忍不了。
　　李宗苹叹气，“你确定要引蛊？”
　　“我知道很危险，可噬心蛊不也危险？”
　　其实找到子蛊就可以让母蛊安分下来，可这种安分必然是没保障的，母蛊日后可能还会再次作乱，而且李宗苹私心里还是想把噬心蛊收回来，当初他需要钱养别的蛊，便把噬心蛊卖了，可事后他又后悔。
　　“不论是食伤蛊或是噬心蛊，我都会请你帮我引蛊的，”林辰泽可不想成为蛊虫的粮食，“即便出了什么事，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该感谢你帮我。”
　　“……我明白了。”李宗苹暗叹一声，他有些理解为何阜青阳会倾心林辰泽了。
　　第二日朝明和跟踪者打了大半天，李宗苹才叫他回去吃饭。
　　“有我跟着便够了，您回去吧。”朝明劝道。
　　那跟踪者从行囊里掏出一个饼啃了起来。
　　“……待会儿我给您送一碗汤来。”
　　朝明进了屋，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没事，引蛊成功，他晕过去了，睡几日便好。”李宗苹收起一堆的瓶瓶罐罐，有些是装药的，有些是装蛊的。
　　所谓引蛊，就是要用别的蛊把人体内的蛊虫勾引出来，但相对于吃同类，蛊更加喜欢呆在人体内，可若人体内鲜血流失过多，蛊虫便不喜欢待着了，至今李宗苹也不知这是何原由，总之放血，再用别的蛊虫勾引，是最成功的引蛊之法。
　　万幸今日这蛊不难引，林辰泽流失的血还算少，都被李宗苹收入一个罐子内，放了特殊草药存着。
　　“不是要用膳？”朝明问。
　　“我就随意叫一叫你，”李宗苹拿起装噬心蛊的罐子，小心地用棉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我救人那么累，他又躺下了，你还想我们做饭呀？后院有鸡，去杀两只，血不要留，就洒地上。”
　　“……”朝明默默去做饭了，其实他打了大半天也挺累的。
　　夜半时分，那跟踪者钻进林辰泽的屋内，夜色并不能干扰他的视线，他看了看林辰泽，发现熟睡的人只是有些虚弱，便疑惑了起来，若是无事，为何朝明特意引开自己？
　　他今日并没有跟太紧，因此一直没听清他们的对话，只能猜测林辰泽骑马有些不舒服，他们便来此处休息。
　　他查看了林辰泽的手脚，也看了看耳朵后边，甚至想扒开衣服查看其他地方，可又怕惊醒了林辰泽，便放弃了。
　　这院子里药味浓重，还有一股血腥味，这血腥味大约是朝明杀鸡留下的。
　　追踪者又看了看林辰泽，确定他身上的被子已盖好，便悄悄出了屋子。

　　林辰泽他们在药谷里待了三天，第四天才骑马，缓缓朝某个地方而去。
　　他们来到了晋凌城，这城里也是很热闹，因为人多，跟踪者便大胆跟近了些。
　　李宗苹带着林辰泽他们来到一处药房，药房内有人迎出来，大家互相寒暄了一番，而后便被请入了药房内。
　　跟踪者犹豫了下，走到那药房对面的店铺，假意看东西，并窥探药房内的情况，可惜药房内人来人往，就是不见林辰泽他们。
　　跟踪者很想跳上房顶去查看，可如今是大白日，且林辰泽他们的马还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只能边安慰自己变焦急地在药房对面徘徊。
　　不一会儿，李宗苹言笑晏晏走了出来。
　　跟踪者躲到角落里，发现林辰泽他们也跟着出来，松了一口气。
　　李宗苹不知为何，带着林辰泽他们去了几处药房，越到后来，药房越偏僻，跟踪者只能躲远一些，万幸他们每次都把马放在门口，进去了一会儿便也出来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李宗苹他们终于不再去药房，而是往城外骑马而去。
　　跟踪者跟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林辰泽应该不是很会骑马的人，可现在的林辰泽很是娴熟，他追上去，挡在了那三人面前。
　　“少爷……”朝明赶紧下马。
　　“他呢？”阜青阳慌忙问。
　　“早就走了，”李宗苹对假的林辰泽拱手，“王兄，多谢帮忙，你回去吧。”
　　那假的林辰泽点点头，下马离开。
　　“他去哪了？”阜青阳问，可他知道肯定没有答案。
　　李宗苹骑在马上，高高在上，“若我们说，他去了南方，你会信吗？”
　　“林公子他说会去南方。”朝明答道。
　　“你若是信，牵了他的马，去追吧。”李宗苹又道。
　　阜青阳闭了闭眼，“在药谷，发生了何事？”
　　“你确定要在这问？”李宗苹笑道，“我们今日可是累坏了，不如找个客栈先吃喝一番？”
　　“……走吧。”阜青阳很想现在就追上林辰泽，可往哪里追？只能先弄清楚在药谷发生了何事，之后再派人去查。

　　到客栈定了三间房，三人开始吃喝起来。
　　“你为何要跟来？”李宗苹问。
　　“不对劲。”阜青阳回道。
　　“哪里不对劲？”李宗苹想不出。
　　“蛊王和回魂蛊，若真有，定然无人不知。”
　　“……你不是去查过了吗？”
　　“只有几个老东西懂，其他人一概不知，这不对劲。”阜青阳看向朝明，“你为何帮他？”
　　阜青阳不用问，也知道是母亲的安排，她应该是去请那些武林前辈们帮忙说谎。而与母亲联系的，就是朝明。
　　“自然是为了你啊，”李宗苹帮解释，“你和林公子在一起，不知道全城的人都在非议吗？”
　　“那又如何？”
　　“你或许不太在意，可旁人替你在意啊，”李宗苹语重心长，“我们可以脱离世俗的困扰，可有些人不行，这你要理解他们。”
　　作为一名养蛊虫的大夫，李宗苹的眼界确实不一般，他能理解阜青阳，他也理解其他人的想法。在治病时候，有些人宁愿熬着苦痛都不想碰一碰蛊虫，因为虫在他们眼中就是个恐怖之物，可若是骗他们说是药，他们便都乖乖配合治疗。人对于未知或是众人普遍不喜欢的东西，大多都有些恐惧和厌恶。
　　“他去了哪？”
　　“我们确实不知，”李宗苹没有说谎，“为了不被你找到，他并未告知具体打算，只说要往南方走。”
　　“……在药谷发生了何事？”
　　李宗苹原原本本把事情都说了。
　　“你们出城之后，到了密林休息，是他在心痛？”那时候阜青阳刚赶过去，离得又远，不明真相，还以为林辰泽是不习惯骑马，有些晕头。
　　“你放心吧，噬心蛊已经引出来，他不会再痛了。”
　　“放了多少血？何处割的血？”他查看过林辰泽的手脚，什么伤口都没有。
　　“……不多，身体会虚弱些而已，伤口就在胳膊上，你只看了手腕吧？”
　　“他还在某家药房或医馆内。”阜青阳肯定，放血之后，才休息三日，不可能恢复那么快。
　　“……你慢慢去找吧。”李宗苹服气。
　　阜青阳起身便要离开。
　　“怎么？你不问他为何不傻了？”其实李宗苹也不懂，林辰泽什么都没说。
　　“我自去问他。”
　　“少爷，我带您去吧，他在李大夫家的别院。”朝明出声，他思考了许久，最终打算成全了自家少爷。
　　“唉，罢了，罢了。”李宗苹叹气，“我那别院许久不住人，你们自去休息，我便不过去了。”
　　“多谢，多谢你救他。”
　　李宗苹没再说话，起身自己回了房间。
　　阜青阳和朝明出了客栈，天色已暗了。
　　“少爷，小姐曾去找过林公子，在噬心蛊还未发作之前，”朝明边说话边带路，“小姐说，您为终南山庄承受了太多，她们希望能有位家世好的姑娘来帮您分担一切，您和林公子在一起，只会受累。”
　　“朝明，你有喜欢的人吗？”
　　“还未有。”
　　“等你有了，便知道，和他在一起，世事如何都不会觉得累，只觉得心安，只觉得自己有了归处。”
　　“既如此，少爷您为何不同夫人她们说清楚呢？夫人她们想必会理解您。”
　　“是啊，”阜青阳长叹一声，“我早该同她们说清楚的。”
　　阜青阳的祖父阜老爷子本是关内人，为了生活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去关外经商赚了不少钱，生了个儿子叫阜鸿志，阜鸿志在关外拜师，学了一身本事，可惜师父命薄早死了，阜老爷子和老太太年纪又大，阜鸿志觉得在关外不好待，便带着父母来到江南定居，凭着一身本事在武林大会上夺得了第一名，最终有了些名气。
　　林家是江南武林世家，当时的家主林老爷子很是喜欢阜鸿志，便让自己一个侍妾生的女儿嫁到了阜家，那女儿便是如今的阜夫人，虽说是安排的婚姻，但夫妻俩很是恩爱，先后生下了阜青阳和阜柳嫣。
　　可惜发生了一场武林浩劫，林家长孙林天霄和阜青阳陷入了危险，为了救他们两人，阜鸿志受了重伤，最终客死他乡。
　　阜鸿志死之前，整整熬了三天，阜青阳还记得最后在同自己道歉，他说：“儿子，对不起，爹本不想那么早就死在你面前，爹也对不起你娘和你妹妹，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阜青阳抓着父亲的手哭了许久，眼见着父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噩耗传回家里，阜家祖父祖母悲痛万分，相继离世，阜夫人也浑浑噩噩，阜青阳带着父亲的尸身回来，在林家的帮助下办了葬礼。
　　后来林老爷子过世，林圣弘当了家主，阜青阳和林天霄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有林家在，阜家在江南并不太难熬，但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这两年阜青阳很是辛苦，为武林盟各种事奔波，便是为了稳固阜家在武林盟的地位，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能理解母亲和妹妹的想法，本以为自己带着林辰泽住到别院，不让他们有所交集，慢慢总会好的，可惜是自己太天真。
　　“少爷，莫要强求，也莫要一个人撑着，便好了。”
　　阜青阳无奈，“你倒说得轻巧。”
　　朝明笑笑，“毕竟我没您那些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