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浮生不若梦》桃意

3、第一章 夜长梦魂人难寝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不比四月天里的细雨缠绵，这六月的天，风卷着雨，雨夹着风，惊心动魄，令人断魂！烦闷而潮湿的空气，雨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停下，仿佛是苍天悲悯的泪水，无穷无尽，倾倒出最后一丝的悲凉。

　　风雨交织在深沉的夜里，雷电交错将照亮了半空。阵阵冷风入窗，扬起的珠帘牵动风铃玎玲做响，也将春末的最后一丝冰寒留了下来，深入骨髓的阴寒极易将浅眠中的人们唤醒。

　　亟言虹只披了一件单衣，站在落地窗边，雨夜里望不星星，只有一种萦绕周身，挥散不去的寒冷。已经有十三年没有回来了，自从颜清走了之后，他便离开了这里，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回来的一天。可是回来了，却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

　　“你曾经说过爱我，说过如果我堕落，即便是死了，你也不会放过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你活着，却不肯回来？你不爱我？你恨我了？就因为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吗？还是因为……”低低自语了一句，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立觉惊讶地收了声音，夜色映衬下，窗犹似镜面，深深浅浅地映出窗前人的样子，长发披散在肩后，微微有点浅银色的眼中含泪，唇边有笑容，不是喜却更像一种自欺欺人的嘲讽，原来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原来所谓的冰冷也不过就是欺人的假象，可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样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五年，又一个五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痛恨自己，为什么身上所流的会是那个人的血，这样的自己就算死了，也没有颜面再见颜清，可活着更无法面对自己。曾经一直渴望能有什么东西来维系住与艾斯之间的感情，可真当有了这道牵绊的时候，却换来了分离，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不得不承认的血缘，跨不过去的鸿沟，不会再有人来温暖自己冰冷的心，又一次不得不自己独自面对无助的孤寂与寒冷。

　　“滴答——滴答——”老式的挂钟钟摆的轻荡是这里唯一的声音，有一点空际的回响，有一种凄凉的感觉。人生还剩下什么呢，身上所留的血带来的责任，然后就只剩下死亡……等待死亡……

　　现代化都市，有着妩媚的夜，酒吧，是一个狂欢放纵的地方，属于在夜晚生活的人们，烟雾中，音乐里都沾染了一抹堕落的气息。亟言虹坐在吧台旁，很安静地做着，细细品着杯中的酒，这样的夜，纸醉金迷，耳畔回旋着一首令人怀念的歌，歌者的声线很宽，浅吐出的字音撩动人心，‘……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可以请你喝一杯？”有人靠近身边，递上了一只高脚的玻璃杯，暗暗的灯下，杯中酒流淌出一种迷人的湛蓝色，浓淡层次分明。

　　“梦幻勒曼湖！？”轻轻念出一个名字，亟言虹没有回头，却听见身后轻扬起的笑声。

　　“看不出你竟是懂酒之人，为何会光临暮色？”

　　“因为想要放纵！”亟言虹转过身，冰凉的视线落在身后人的脸上，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拥有出色的俊颜，浓黑剑眉，眸灿若星，肤色是浸浴过阳光后的古铜色，见到自己转身，唇边钩起了一个笑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扬手示意吧台内的调酒师过来。

　　调酒师依言而来，却不多言，只是取过调酒器，不出片刻，一杯酒出自他手，呈现一种神秘的青色，变幻莫测，凝视它便有一种错身天堂的感觉。调酒师的手仿佛带有魔法，另一杯红黄渐层的酒也摆在了亟言虹眼前。

　　“七重天！”亟言虹的声音泄露了一点点的惊讶，“激情海岸！”

　　就在亟言虹念出酒名的同时，又是四杯不一样的酒摆在了他面前，转过头，眼中映出的是那男人含着考验的目光，微微低头，亟言虹伸指点住杯沿，依次而过，“红粉佳人，天使之吻，彩虹，爱你……”

　　男人的目光中多了一种赞许，微退了一步，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亟言虹了然，缓缓将手递出，交握之下，有一种温暖入心，久违了的感觉。

　　一夜至天明，室内弥散开一种欢爱过后的气息，宽大的床上，白色的被褥下有两具交叠纠缠的身体，汗水淋漓而下，精悍的古铜色与纤细的雪白搭配的恰到好处，只是这两具身体的主人明显是男人。

　　“你胜过我任何一位情人，可愿为我留下？”先醒的男人，以手指钩挑起枕边人的一缕长发，轻吻。

　　亟言虹不动声色地回视着身边的男人，隐约有一丝嘲讽的意味浮现眼底。一夜情，便值得留下吗？那这些年他岂非应该留下千千万万次？

　　“这么快就将我这个尽职的情人抛之脑后了？”男人笑问，口气中是一种戏谑。

　　很干脆地起身，毫不在意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春光泄尽，亟言虹平静地一件件穿回自己的衣服，冷漠地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感情。

　　“算了，我从不强迫人。不过对待情人我一向大方，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我会留在暮色等你。”床上的男人未起身，只是轻言了一句。

　　亟言虹离去

　　“这就是你反复对我提到的那人，你真的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吗？”良久，男人半坐起身，面对壁门问了一句。

　　“是的，若是他能忘了我才是最好。”壁门之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莫不可变，却仿佛压制着一丝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