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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不思量,自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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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南别苑一干奴婢家仆在沈即月入宗人府那日便通通被收押入牢,丹实伤势好后又悄悄摸了回来,想去天牢救春漠,却一直没寻到机会。宗人府天牢岂是好闯的,他不怕死,但公子受人陷害,他若是为了救春漠死在了京都,公子岂不是连个指望也没了。他寻不到沈即月的下落,又救不了人,左右没辙,只好一路又回了南境,去寻顾乔野。
“主子,”孟光步进大厅时,顾乔野正和陈思存辞行,便没再说话。待两人寒暄过后,顾乔野退了一步,再抱了拳笑说:“那就再祝陈将军与夫人早得贵子了!”
陈思存也笑,说:“承琢宁吉言,明年此时,来南境吃百日酒哈哈哈!”
“那就这样说定了,”顾乔野说:“到时陈将军可别忘了琢宁的酒啊。”
陈思存用力拍了拍顾乔野的肩,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顾琢宁。”
“琢宁就此告辞了,”顾乔野扶了刀,说:“陈将军就不必再送了,皇上怕是等我这归讯等得心急如焚了。”
“好!琢宁一路平安。”
顾乔野打了声哨,雪翼飞霜从远处踏蹄而至,他翻身上马,扬蹄缓走,孟光也奴马上来说:“主子,丹实来了。”
“人呢?”
“在城外。”
“走。”
丹实在南境城门外等了盏茶时间,就见顾乔野带了一队铁骑扬尘而来。
顾乔野扬手,铁骑驻停,丹实小跑了几步单膝跪了下去说:“顾将军。”
顾乔野说:“庄南别苑被抄了?”
“嗯,”丹实说:“别苑中一干家仆全都受牵入狱,春漠也在其中,丹实没用,还是没能寻到公子下落。”
“桓泽去寻尧环了,你暂且跟着我。”
“嗯。”丹实眼眶微红,公子受难,他却没能护公子周全,他甚是自责。投石无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顾乔野身上。公子被锦衣卫带走时,在他掌心中写的“顾”字,还有那封留给顾将军的信,都表明公子是信任顾将军的。
“孟光,牵匹马给他。”
顾乔野一路不疾不徐回了京,他实则心急如焚,但这等弄巧成拙之事,他顾乔野不会做。
丹实没问,耐着性子跟着队伍入了京都。
这大半月昌顺帝也等得心焦,此番终是等来苍梨貌安全入得南境的消息,他心也搁下了大半。
“此番琢宁辛苦,”昌顺帝说:“前些日顾老丞相进宫,说起你年纪也不小了,想为你寻一门得当的婚事,不知琢宁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顾乔野说:“中都未定,臣还未想过此事,陈将军不也是而立之年才娶得贤妻,臣倒是不急。”
“琢宁心中若是有人,可与朕禀明,不管是何家何氏,只要琢宁喜欢,那便是成,哈哈哈!”
顾乔野笑,说:“皇上就不怕琢宁找个上不得堂的夫人?”
“你这孩子,”昌顺帝见他并未提及沈即月,心中思忖不定,是不是太后疑心太重,毕竟顾家一脉单传,顾乔野若真是断袖,顾老丞相怕是也不会同意,顿了片刻他试探着说:“琢宁,庄州米粮之事你与庄州府商议得如何了?”
“很顺利,只是长公主大婚,还未来得及与庄南王理出细则,待京都事务告一段落,臣便再去庄州商讨军粮一事,尽快呈报于皇上。”
昌顺帝凝眉打量顾乔野,见他谈吐自然,并未见急燥之色,他又缓道:“琢宁离都大半月,还不知庄南王之事吧?”
顾乔野装了一脸的莫名其妙说:“庄南王奉礼回京,想必现在已经返回庄州,不知皇上所说的是何事?”
昌顺帝仍不放弃的盯着顾乔野,不愿放过他脸上的一丝神情,缓缓道:“庄南王私闯宫禁,十日前已认罪画押。”
“哦?”顾乔野说:“庄南王虽为皇子,但私闯宫禁乃大不敬之罪,不知有没有冲撞后宫哪位娘娘?不过此乃皇上家事,臣倒不适合过多言论。”
“无妨,只是朕心中郁郁,琢宁既然来了,便与朕拉拉家常也未尝不可。”
“长公主虽远嫁,但陈将军一代枭雄,定不会辱了长公主凤颜。臣临走时,陈将军还亲自相送,邀臣明年此时前去南境吃百日酒。”顾乔野说:“可见陈将军对长公主也是爱慕有加的。”
昌顺帝笑说:“这才刚刚迎亲,便想着百日酒,这陈思存。”
“臣有一事,”顾乔野说:“庄州粮米之事,是边淮大事,但现今庄南王入狱,是不是应该让庄南王把粮米一事所有造册细交于庄州府,臣才好与庄州府接洽此事。”
“庄南王已削王流放滕尾丘,庄州粮米一事,朕已命人前往庄南王府理册改交庄州剌史府。”
顾乔野说:“那庄南王府一众家仆是否也受牵入狱。”
“确是如此,琢宁怎如此关心此事?”
顾乔野站了起来,单膝脆地说:“臣斗胆,想请皇上开恩。”
昌顺帝眼皮轻跳,说:“何事?”
顾乔野说:“庄州粮米之事繁杂,涉及晋州流民及各方商贾,臣的确不善此道。但庄南王此前有一贴身亲卫,这些事皆由他全权经手,对庄州粮米之事不甚熟悉,臣便想与皇上讨个恩准,赦了他戴罪身,容他以后便跟了臣。”
昌顺帝看他,半晌没吭声。
顾乔野又说:“为着边淮粮仓,还望皇上恩准。”
昌顺帝不可置信的说:“仅此而已?”
顾乔野不明就里,只道:“皇上,臣确是不经此道,让皇上见笑。”
昌顺帝大笑说:“他本就是家仆受牵,并无大过,你带朕口谕自去地牢提人便是。”
“臣谢过皇上。”
春漠虽是被顾乔野几句话便从地牢拎了出来,但沈即月不同。此次私闯宫禁,分明就是有人蓄意陷害,沈即月虽的确是去了后宫,但只到了他母妃的玉淑宫,即便是追究起来,也只是思母成忧,就是挨顿板子的事,但私闯雪容宫却是不同,何况还给他安了个意欲不轨的罪名,这便是大不敬之罪,流放已算是从轻处置了。
刚才谈话间,皇帝处处试探,顾乔野虽看着轻松,但一言一语皆不敢大意。这时刚在地牢提了春漠出来,他心中才稍稍松了片刻。
顾乔野与昌顺帝辞了行,只说庄州粮米之事不宜再拖。昌顺帝着了眼线盯着他,顾乔野便先回了国公府小住了一日,顺便与顾荣又提了下庄州粮米之事,又被顾荣提着家法追着问何时能抱曾孙。顾乔野没敢多住,天还没亮就带了人匆匆打马出了城,他还真怕老爷子再追出来当着大伙的面给他吃顿板子。
桓泽中途来了次信,说沈即月伤势渐复,就是不太肯喝药,复原得慢,他们在闻州远郊耽搁了不少时日,再过数日便能进滕尾丘地界。
顾乔野放下心中担忧,浅笑想:老毛病又犯了,不肯喝药,他是忘了让桓泽带盒梅子。
严秋带了沈即月往衙门登记,进衙门的重犯都要上刑带枷,桓泽不准给他上枷,严秋一脸为难说:“大人,这流放重犯都得上枷带去衙门登记造册,待得出了衙门,小的马上就给公子取下来。”
沈即月说:“那就带吧!”
“公子,”桓泽说:“枷锁怎能带在你身上。”
“我现在是流放重犯,”沈即月向桓泽展笑,说:“没事。”说完抬了双手在严秋面前,说:“锁吧!”
严秋不敢擅自做主,只提着枷锁讪讪看桓泽,桓泽看着他那副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沉着声音说:“公子让你锁就锁,看我干什么,老子脸上又没字。”
“得罪了,”严秋哈着腰给沈即月上了枷,说:“这进去登记造册,没多一会儿,公子暂且忍耐一下。”
沈即月抿着唇点头,也没再说话。
严秋一手揪着锁,不敢快走,带着沈即月一路进了衙门。那大堂之上穿着官服之人盘腿坐在案台上,七八个衙役抱着杀威棒头对着头凑在一起,正在玩骰子。
严秋轻声咳嗽,那坐在案台上的县令总算是回过了头,见着严秋,眼神一颤,连滚带爬从案台上栽了下来,连声说:“严护卫长,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快坐,坐,坐!”边说,脚下还不得空的左踹一个,右踢一个,让人赶紧去端凳子上茶水。
“不坐了,公务在身,”严秋轻拉了下枷锁说:“登记造册,动作麻利点儿。”
滕尾丘县令李三福,以前就是个实打实的烂赌徒,欠了一屁股烂帐,像耗子似的被人满街追着打。后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上山挖野菜时让他挖到个商贾大冢,便一夜暴富,大字不识一个的他也花了金子捐了个官来玩儿。虽是分到这鸟不拉屎的滕尾丘,但天高皇帝远,又没人管着,李三福便仗着这一亩三分地当起了土皇帝。
按品阶算,严秋这护卫长实则是没有品阶的,还不如李三福这九品县令,但严秋是京官,李三福一介草莽出身,又没读过书,硬是气势上就矮了人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