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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残霜落,丁香结 ...

  •   囚车车轴隆隆滚动,在雪地里压出两道深深车辙,苍景宏立在雪地里迟迟未动身,他不知如何向顾乔野解释此间之事。但回宫后第一件事仍是给顾乔野去了书信,不管如何,这事得尽快让他知晓。
      袁浮笛在宫中烦燥踱步,姜维恭身站在侧首说:“太子妃,这人都已经发配千里之远,殿下就算有心也无力,您大可不必再为此事烦忧。”
      袁浮笛说:“他果真如此大胆,敢私闯宫禁?”
      “这,”姜维顿了片刻,斟酌着说:“他亲自在供状上画押,宗人府并未动刑。”
      袁浮笛拨动着指尖的玛瑙珠子,眉心微锁。
      姜维试探着又道:“但臣听狱中兄弟说,沈即月认罪前,有人去探过狱。”
      “嘁!”袁浮笛不削道:“看来他得罪的人还不少。”
      姜维恭身说:“是。”
      “殿下今日又去送行了?”
      “确是去了,”姜维说:“进了囚车,还打点了银子。”
      “也不嫌晦气,”袁浮笛思忖半晌,轻声笑说:“发配得如此远,又有伤在身,这路上,免不了要死人的吧!”
      姜维低着头,没吭声。
      袁浮笛扶着秋枝的手,缓缓往里走,说:“听闻近日锦衣卫同知告老,职位空缺,不知姜大人可有兴趣呀?”
      姜维大喜,激动道:“臣定会让太子妃高枕无忧。”
      *
      仪仗队翻过了南境边陲,天际边便浮现出一抹红线,马蹄隆隆之声由远及近,延绵数十里的轻骑全部红袍加身,连战马的轻盔也束了红锦,陈思存着了身大红战甲立在马背上缓缓而来,顾乔野勒马往前,站定后说:“陈将军,琢宁可算是不负众望?”
      陈思存笑道:“顾将军一路辛苦!”
      “辛苦是肯定辛苦,不过,可否在南境讨杯喜酒喝?”顾乔野笑道:“琢宁可是带了贺礼前来。”
      陈思存见顾乔野句句以字自称,倒是心中欢喜。
      桓泽手上握了封信件,不得已上前打断道:“主子,京都来的八百里加急!”
      顾乔野看了桓泽一眼,不大相信的接过他手中信件,说:“八百里加急?”
      前几日才收到苍景宏书信,说京中一切安好,沈即月虽被押入宗人府待审,但宗人府并未拿住实证,不敢用刑,沈即月也不会认罪。
      桓泽颔首抱了拳沉默退至一旁。
      顾乔野与陈思存抱了拳,陈思存接手了仪仗队,继续往前开进。
      顾乔野勒着马,缓缓跟在最后,撕开火漆,当看到“削王流放滕尾丘”时,他脸上的浅笑僵在了唇角,眼中有戾色闪现,握信的手轻颤。
      “桓泽,”顾乔野把信递给他,说:“把尧环安全送到滕尾丘。”
      桓泽不解的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慎重说:“主子,公子受了伤,这千里之遥一路颠簸,万一……”
      顾乔野猛的回头看向桓泽,阴郁的眼神让他刹时闭了嘴,赶紧说:“桓泽明白,定会护公子周全。”
      囚车颠簸,沈即月背上的伤没得到及时治疗,越发严重,在路上起了热,人便一直没有清醒过。严秋怕他死在路上,到时候也不好与苍景宏交代,便绕道行至闻州远郊驿站,差人去请了个大夫。
      严秋架着腿坐在一旁,手中捏了枚金叶子来回打量,大夫诊脉,他催促说:“诊快点,死不了就成。”
      “官爷,这位公子伤势严重,又在路上颠簸数日,本就是吊着的一口气,若再强行上路,这身子怕是撑不住啊!”
      严秋往金叶子上哈着气,再用指腹轻轻摩挲说:“能吊着一口气已算他的造化了,若不是有大人物招呼过,怕是早死了。”
      大夫叹气,只理了药方恭敬递给严秋说:“一日服两次,两碗水煎为一碗,养上三五日再上路,否则,背上的伤势再恶化,这身子伤了根本,以后就不好养了。”
      严秋不耐烦的挥手,说:“知道了,真她妈啰嗦,收了诊金赶紧滚蛋。”
      大夫默默收拾着药箱,摇头叹息。拐过巷口时便碰到一身黑衣的桓泽,正抱着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夫颤颤巍巍的抱着拳颔首说:“不知,这,这位大人为何拦住老夫去路?”
      桓泽问: “刚才你诊治的那位小公子如何了?”
      “刚才?”大夫一下没回神,思忖半晌才道:“大人是说的那位身上带伤的公子?”
      “嗯,”桓泽凝眉,说:“如何?”
      大夫一想起那小公子的伤,心中也甚觉可惜,直摇头说: “怕是不行了啊!不行了哦!”
      桓泽急急上前猛的揪住大夫前襟问:“你说清楚,什么叫不行了?”
      “人,人…大,人”大夫被桓泽吓了一跳,舌头一打结,连话都理不清。
      桓泽平复了下急燥,赶紧放下大夫,说:“大夫可否详说?”
      大夫身子跟着抖了抖,又瞟了眼桓泽,才正色说:“那小公子啊,本就带了伤,又没及时医治,在路上颠簸数日,身子虚耗,现在还起着热,若再不好生养着,待身子耗空,那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啰。”
      桓泽握紧了拳,似在思忖,大夫见状,不禁又多了句嘴道:“现在救,只要以后好生养着,便无大碍,若再拖下去,损了根本,以后即是治好了,也会落下病根儿。”
      “多谢大夫!”桓泽说完转身便走。主子摞了话,得护着人到滕尾丘,决不能折在路上,沈即月身上带着伤,这要是不赶紧治,多半是拖不到地方。也不知这庄南王得罪了哪路神,会被流放到滕尾丘那种龙蛇混杂的三角地。
      大夫在原地愣了好一阵,抹了把额间汗,摇头叹息,自语道:“可惜呀!可惜呀!”
      严秋在房里继续数着金叶子,不时打量榻上的人,沈即月背上有伤,大夫为他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包扎。这时他正趴在被褥间昏睡,眉头微锁,狐狸眼的诱惑碎成了丝丝楚楚可怜,兜在眼角挥之不去。严秋看着看着突然有点犯燥,他收了桌上的金叶子,往榻前靠近,俯身下去仔细打量沈即月的脸,啧啧两声说:“走了这一路,老子居然没发现。”他抬指抚了下沈即月的侧颈,光滑紧致的触感让他从指尖窜起一阵酥麻。他轻咳了几声,步到门边对门外的护卫说:“守好,别让人进来。”
      “是。”
      严秋叩紧了房门,舔了舔干涩的唇,缓步靠了过去,看着榻上的人,他边走边褪衣说:“老子护了你一路,今日你就算慰劳慰劳爷这一路艰辛。”
      桓泽不着痕迹的翻入房中,长刀险险架上严秋的脖颈,严秋一个愣神,褪了一半的衣挂在胳膊上,脱也不是,穿也不是。身上的燥热被吓退得丁点儿不剩,只余了一背冷汗。他颤颤乱拢了下衣,双指轻推着刀锋,讪讪道:“这位大人,刀剑无眼,有话好说,好说!”
      桓泽看他衣衫不整,咬牙切齿的说:“你方才想做什么?”刚才严秋一脸猥琐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若是他晚来一步,是不是连沈即月如此重伤,他都会不管不顾上前猥亵。这天杀的,若不是这严秋有公职在身,桓泽这横在他颈间的长刀早就见了血。
      “小的,小的只是想看看他,他的伤势如何!”严秋并指推开桓泽横在他脖颈间的长刀,顺势退了一步,桓泽却稳稳上前一步,长刀再抵上严秋脖颈说:“派个人去抓药,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陪葬。”
      “抓药?”严秋一下没反应过来,见长刀再近了一分,他吓得身子一哆嗦,回神般说:“抓药,对,抓药,小的马上安排人去抓药,大人稍等,稍等。”
      “别想耍花样,否则…”桓泽收刀入鞘,狠戾的说:“爷不介意刀下多个断头野魂。”
      “是,是!”严秋边哈腰边往后退,指了指门说:“那小的就去安排人,抓药。”
      “嗯。”
      严秋退了出去,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自语道:“吓死老子了!这流放的是个什么人,他妈的,竟给老子找不痛快。”严秋眼睛贼溜溜的晃了一圈,挺了挺身子,指着一边的护卫喊道:“你,过来!”
      “大人!”
      严秋从胸口摸出大夫留下的药方递上去说:“按这个方子,去镇子上找个药铺抓点药回来。”
      护卫接过药方,说:“是。”
      桓泽守在房中,俯身看沈即月背后已包扎好的伤口,还渗了丝丝血迹,顺手拉了一旁的被褥覆在他身上。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好好一个玉般的人儿,却被折磨成这样。桓泽浅浅叹气,靠着榻沿又为他拢了拢薄褥小声说:“公子啊,你可得争气啊,主子从未对谁这般上心过,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主子这辈子怕是得跟自己的右手过日子了!”
      沈即月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半晌却又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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