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独涉险,困樊笼 ...
-
丹实给沈即月披了披风说:“公子,夜里凉,去帐里歇吧!”
“也不知素华如何了,”沈即月站在溪边,遥遥看溪对岸拢在夜云下的山石,他裹紧了披风,说:“他最后一次传讯就在晋州,我总觉着那简东南不似那么简单。我在刺史府遇袭,后来想想,那黑衣人身形似乎同他有些相近。”
丹实说:“要不,我派个人暗中去查。”
“恒泽也查了这许久,线索摸到晋州也断了。”沈即月轻轻叹气,转身往帐中走,行了几日路,他也困乏得很。
孙云站在高处树杈上,见沈即月入了帐,他轻跃而下,往营帐方向窜过去,却见帐外五步一人,防得滴水不漏。又看了眼不远处抱着刀的丹实,此人看起来武功不弱,应是帐中之人的近卫,孙云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要活捉此人,不容易。
“大哥,”孙云步进去,看孙蒙在鐾刀,他端着桌上的土碗猛灌了几口凉水说:“二十五个侍卫,一个近卫,且个个武功不弱,此人不好绑。”说着抬袖抹了把嘴边的水渍才道:“不如给山主去个话?”
孙蒙半晌没吭声,把刀收入鞘中才说:“猴子,去把安九思给老子叫过来。”
“得嘞!”
中都战乱前,安九思还是个秀才,后来流落来了晋州,被孙蒙救了一次,一介书生便沦落来做了山匪。
安九思高高瘦瘦,一副文弱样,脸色泛着病态的黄,他规规矩矩给孙蒙行了一礼说:“不知大当家找九思何事。”
孙蒙糙着嗓子说:“让你来出个主意,难道还能让你提刀杀人?”
“大当家可是说的山主要的那人?”
“嗯,山脚下呢,带了不少高手,”孙蒙说:“怎么绑,你他/娘的给说说。”
安九思考虑了半晌,说:“大当家让他自投罗网不是更好。”
孙蒙怔了一瞬,挥挥手说:“说人话。”
安九思从腰间取了把白折扇,轻拍在掌心说:“大当家不是劫了他的粮车吗?他即然来了,必是来寻这批货的,给他点线索,他自己不就寻上门儿来了吗?”
孙蒙站起来,咚一下把一只脚踩在桌上,桌上的水碗跟着蹦跳,清水溅了一桌,说:“不愧是读过书的,就是比咱这些只会武刀弄枪的粗人会玩儿。”
“你,你,你,去,跟着安先生,”孙蒙咬着安先生几个字说:“安先生叫你们怎么做,你们就得怎么做,知道没有。谁要是不听安先生的话,就地宰了。”
天还未亮,出去探路的侍卫匆匆回了营帐,沈即月还没起身,他便在帐外抱拳说:“公子,背山的确有处山匪窝,我们丢的粮车正是他们劫的。”
沈即月迷迷蒙蒙的睁了睁眼,又瞌了回去,伸手拽了下帷蔓,说:“他们有多少人?”
“回公子,人数不详,但听闻这一处山匪应是多年前流民聚集而成。”
沈即月散散披了件衣掀帘步了出来,说:“不甚了解,贸然上山不太妥。”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怎知就是他们劫的粮车。”
侍卫没敢抬眼,只说:“他们在院中搭了蓬,粮车就搁在院里。”
沈即月思忖了下,道:“他们这是想樊笼困鸟呢。”
侍卫巴巴的问:“那公子,我们还上山吗?”
沈即月没应声,他在想,这窝山匪即是流民聚集而成,劫粮车便只是为了粮食,为何又要耍手段急急把他们引上山?除非他们还有其它目的,若劫粮车只是个诱饵,那他们到底想劫什么?要银子?还是?要什么?
沈即月说:“让大家准备一下,我们上山。”
哪怕明知是个陷阱,沈即月也要去一次,这批粮食,是边淮的命,也是中都的命。
黑鬼寨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沿着半山腰蜿蜒而上,偌大的山门立在悬崖边上,门口的望楼,敦台,战壕一应俱全,仿佛一座缩小版的边淮驻守营。
孙蒙站在望楼上遥看着沈即月,嘴里不停发出啧啧的叹慰,说:“他若是一个人来,老子会以为这深山沟里出了只狐狸精。”他侧头唾了一口说:“操,真他/娘的好看。”
“孙大,你好大的狗胆,连庄州官粮也敢劫,你就不怕衙门带人抄了你这老巢?”
“大当家!”
“大当家的!”
猴子喊了半天,也不见孙蒙答他,又提高了声音喊:“大当家的。”
孙蒙被他喊得抖了下身子,回了神踹了猴子一脚,骂道:“喊什么喊,叫魂儿呢!”
猴子趴着墙边恬着脸说:“大当家,下边儿和您说话呢!”
孙蒙问:“说什么了?”
“他们说您劫的是官粮。”
孙蒙提着弓,粗鄙的吼道:“呸!老子劫的官粮可不少,也不差这一回,爷爷在这里做了十几年山匪,朝廷是个什么鸟玩儿意,敢跟老子硬着来?老子就打得他娘都不认识。哈哈哈哈!”他这一笑,引得后面众山匪都仰头大笑。
沈即月偏头与侍卫说了什么。侍卫吼道:“我家公子问你,要什么条件才归还粮车。”
孙蒙拉开弓,箭尖缓缓移动,在对着沈即月时,突的松了弓弦,箭身擦着沈即月的脚尖没入泥土两寸,箭尾嗡鸣,箭风撩动袍摆,沈即月没动。他又缓缓抬起箭尖指向沈即月,与猴子说:
“你告诉他们,用他来换。”
猴子扯着喉咙喊:“我们大当家说了,用你家公子来换。”
沈即月犹豫了下,正往前走,丹实拦住他说:“公子,别去。”
沈即月抬头看望楼上的人,说:“你们把粮车推出来,用我换。”
“公子,你干什么!”丹实着急,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他们劫粮车就是想引我来这儿,我想看看他们背后是何人在指使,也许会有素华的线索,你带他们把米粮安全运去晋州。”沈即月敛目,说:“带顾将军过来。”
猴子喊道:“我们大当家让你进来。”
山门被人从里面隆隆拉开,孙蒙拿这粮车也没个鸟用,不伤一兵一卒就绑了人,目的达成,索性就唤人推了出来,免得还占着院子练不了刀。丹实抽刀在粮袋上扎了个孔,看米粮滑落,侍卫赶紧上前把十几车米粮推到了后面,栓上了马车。
“把他给老子捆了带进来。”
沈即月被人反绑了手,推进寨子里,转头看丹实时,以口型说:“带顾将军过来。”望楼上山匪齐齐亮弓拉弦,对准丹实等人,丹实握刀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咬牙说:“走!”
黑鬼寨的前厅里挤满了人,站的站,坐的坐,房梁上还倒挂着几个,个个如山野恶狼般盯着一身素白的沈即月看。有人说:“大当家的,这就是山主要的人?瞧着跟玉雕的般。”
“像只狐狸。”
孙蒙把手中的画像拍在桌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错不了。”
有人伸手去碰沈即月的脸,被孙蒙一马鞭抽了回去说:“别碰,小心山主宰了你这猪蹄子。”
孙蒙说:“孙云,把他带去偏房锁起来,今晚你守着。”他打量了一圈房中的人,说:“别让这群王八孙子给糟践了,否则得拿命给山主交差。”
孙云说:“嗯。”
“安九思,给山主去个信儿,就说人给绑住了。”
***
丹实把粮安全送到了简东南手上,快马加鞭回了庄州,顾乔野还没回府。就春漠在院中照顾花草,见着丹实回府,他往后打量了半天也没见着沈即月的影,纳闷问:“公子呢?”
丹实低着头快步往沈即月的书房走。
春漠放下手中的活儿,快速的跟了上去侧头看他,又问了一遍:“丹实,公子呢?”
丹实仍没吭声,只是自作主张提了书案上的笔墨写了封往边淮的信,才说:“别问了。”
春漠一脸的不解,跟着丹实出了门,看他把信千叮万嘱交给了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往边淮。
“将军,庄州来的信。”
“尧环又来信了?”顾乔野笑,脱了披风顺手丢给了琼华才接过了信件,信封上的字不是沈即月的,但信却是从庄南王府出来的。丹实的火漆封印?
顾乔野微感不妙,丹实给他写信干什么?他急急拆了信件,上书:
山匪劫粮,公子涉险被困,望将军出手相救。
丹实言简意赅说明了近日的情况,且告知顾乔野,沈即月现在处境危险。
顾乔野捏着信的手微颤,回忆起前些日子沈即月来信问边淮可安,才知他是想知道他何日能回庄州,又怕边淮战事吃紧,所以才只能如此委婉寻问。他是真他/娘/的傻,现在才理解他的用意,沈即月这是担心他不顾边淮战事返州,最终还是独自去涉了险。
顾乔野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说:“哈布力的主力军退到哪里了?”
琼华见顾乔野神情不对,他连忙说:“臣派了突击小队逐赶,昨日已临近虞东,边淮已入冬,近日风雪渐大,哈布力的战马需要回东部过冬,若是再突袭,拿不下南郊,北虞的战马便会饿死在边淮线上,哈布力应该不会傻到再冒险回来。”
“南郊的敦防加派人手,待哈布力主力军进入东部后再撤下来,放重弩的营帐别起帐。”顾乔野边说边往营帐外走。
琼华说:“将军且放心。”
顾乔野打了声哨,雪翼飞霜踏雪迎风奔了过来,他翻身上马,急奔入风雪。戟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还是更喜欢在边淮更广阔的天空下撒欢。